两天之后,11月18,李府摆满月酒的日子。
侯府虽然不至于张灯结彩,外面装修看起来依然低调,内堂却是高朋满座。李素七进深的府邸,坐满了两三百位客人,放了足足八十桌。
没办法,谁让这个时代哪怕同桌合餐,一桌也只能坐四个人。外面四进的男宾坐了六十多桌,后面两进的女眷都坐了十几桌。
过去一个月来,李素府上隔三差五鼓捣出来的新菜,今天也是全部一起上,让宾客大开眼界。
男宾以张飞为首,加上诸葛瑾这些心腹,都摆在在第四进,李素亲自陪同。张飞果然最后还是抠抠搜搜了一把,随礼的时候又少给了俩金饼,幸好没声张,没有导致其他人也得临时减少分量。诸葛瑾是唯一的知情人,但他还是顶着压力给了六块。
女宾以王妃吴苋为首,另外张飞的夫人甄道,诸葛瑾刚娶不久的甄荣,还有未嫁的诸葛家二小姐诸葛芷、年仅虚岁十二的甄宓,都陪着蔡琰饮宴。周樱身份稍低,虽然也能一起坐,但是要负责给吴苋等人斟酒。
“伯雅,你府上这道江鳗皮的汤包真是绝了,以后别的什么肉馅的包子那都味同嚼蜡了。”张飞吃得满嘴流油,大碗喝酒,小笼包在他面前就跟应了武松那句经典台词似的:也把三二十个来做点心。压根不用专门留胃。
李素不客气地跟张飞打趣:“这屋里就你最没资格说这话,子瑜季休公衡公举他们好歹是第一次吃。你又不是没吃过?心里有没有数的?我特地提前让你的人送去,就是怕你今天太意外大呼小叫。”
李素为了让张飞不失礼,可是提前做了工作的,现在看来,这些工作都白做了。
张飞抹抹嘴:“你这人忒也多心,这儿哪个官有我大,在他们面前失礼咋地了?子瑜,公衡,你们说,我吃相难看不?”
诸葛瑾黄权连忙表示:“平西将军性情豁达,深得真名士自fēng_liú之神髓,不似我等伪饰。”
“哈哈哈,伯雅,听见没?听见没!我这是侄女儿满月,心里高兴,真名士自fēng_liú啊!”张飞大笑,拍着桌子踩着坛子喝酒,继续没羞没臊拿手抓菜。
李素不想招惹他,幸好张飞没过多久就喝大被抬下去了。李素这才耳根清净些,跟诸葛瑾他们聊聊天。
李素回成都一个多月,诸葛瑾始终没拿公务来烦他,诸葛瑾很有眼色,知道自己能处理的东西就没必要事事请示领导。
不过李素最近也歇够了,正好需要换换脑子,喝了几杯,就在酒桌上主动跟诸葛瑾聊起来:
“子瑜,最近蜀郡的民政可有什么头疼的事儿?明年我若是再上一些项目,民力支持得住么?今年百姓的租庸调,是选服役的人多还是多缴丝帛蜀锦的人多?明年如果大兴土木,有足够人选徭役么?”
诸葛瑾显然是憋了好久的怨念了,听李素主动提及,连忙竹筒倒豆一样诉苦:“人多着呢!好多前些年培养起来的专业工匠,今年都停工晾着,有些甚至让他们回家种地去了。
没活儿干,工钱又不能完全不开,我还担心匠人流失,或者移居别处被别的诸侯挖走,就给他们稍微发两成工钱,这蜀郡财政只出不进,钱都被抽走一半多了。幸亏我给闲置工匠发工钱后来都改发米粮了。去年收的粮食多,官府粮仓倒是还充实。”
李素也是很久没关心,没想到这个问题:“怎么会有匠人大面积停工没活儿干的?”
诸葛瑾两手一摊:“你六月份开始就抽调钱、锦北上,源源不断付给袁绍买粮,今年关中都靠我们北运的丝帛钱锦瓷器买了袁绍多少粮食了?百万石的高价粮啊!
原先你说好的,用‘利滚利扩大再生产’的模式,今年赚来的利都救济关中了,而且好多都是咱几家豪门官商自己贴钱捐款、毁家纾难的,还不是官营的钱。
别家我不知道,我二妹的织坊八千台机器,本来今年的利润能再扩产三千台。现在三千台机器的钱都直接以蜀锦的模式捐出去,给袁绍买粮了。原本每年扩产织机和锻机的熟练工匠队伍,已经有一万多人了,都是工钱很高的技术匠人,现在没钱扩产,可不就闲着回去种地了么,或者自己干点别的。
你原先计划的‘五年扩产到十万台织机’,按说后年能完成,现在得多拖一年。不过这还不是什么大事。经过今年这一bō_bō折,公达又不在,我一个人调度处置这些事儿,我算是长了个心眼:
这些匠人,练熟了造织机和纺车水车锻机的手艺,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让他们始终干本行,一个人起码能创造出四五个农夫、或者三四个织工的财富。但咱的织机扩产计划,三年后饱和了,蜀地也没有更多的山地种桑、更多适合大修水利的地方集中安置水力缫丝工坊,到时候这些工匠活儿干完了,只能回去操持旧业,怪可惜的。”
诸葛瑾今年,可是实打实地经历了一波“产业周期波动”,这事儿可谓是此前的封建时代民政官从未见过的,举世第一回就被他撞上了,而且荀攸都不在。
尽管被诸葛瑾处理过去了,但肯定是亏了不少钱,或者说是浪费了不少钱。如果他一开始就会好好统筹的话,至少给熟练工匠的“安家费停工补贴”能发得更巧妙,也少花一些钱。
李素这是还没来得及查账,诸葛瑾也趁机敲敲边鼓,让李素接受这个现实。
李素当然听得出诸葛瑾打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