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方才,众人一起在客栈大堂里用餐,魏大牛的嗓门大,哪怕刻意压低了声音,两桌离得近,他还是轻而易举的听了全部。
“魏家主可真是有魄力,想在南陵郡置办大宅院?还想做买卖买铺面?本朝虽不曾限制这些,但终究还是不太好吧?”
大牛完全没听懂,只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不太好?”
“自然是对魏举人的前程不太好。”
这话一出,大牛立马一惊:“做买卖对窝头不好?那咋办啊?算了算了,大不了咱们回济康郡去。”
杨冬燕本来不打算插手的,她上辈子看多了各种勾心斗角,像先前在乡下地头那种直接掐架还觉得有意思,但像陶举人这般小伎俩,实在是不够看的。
哪知,扯着扯着就影响到她了。
她花了十年时间才回到了南陵郡,待了还不到一天,你丫的就想走?我看你是想挨揍吧?
“你听他的,他是南陵郡人还是他做过大买卖?啥都不是,你听他干啥?就算是举人,最多也就是在读书方面还成,旁的……你咋不干脆听他说说庄稼要咋种,粪肥要咋沤?”
行了,除了老魏家之外的所有听到这话的人,接下来都不用吃饭了。
陶举人首当其冲,毕竟人家这话就是指名道姓说的。他被气得面红耳赤,猛的站起来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同桌人强行摁住,之后更是索性被拖回了二楼的客房里。
“你跟她计较什么?真要是传出去,外人是说你的不是,还是说她不对?你是读书人,她大字不识一个,你是举人老爷,她是乡下人,何苦来哉?”
“且不说她到底跟安平王府有什么关系,就算没有,与人为善不好吗?咱们是上京赶考的,最要紧的就是好好调整状态,争取在明年会试上夺得功名。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同窗劝了他很久,最终还是劝住了他。
不过,陶举人心里还是有气,同意了不去找杨冬燕的麻烦,却表示明个儿就要换个客栈住。
说实话,他同窗不太愿意,哪怕不知道魏家跟安平王府的关系,但白日里安平王世子那话,他是听在耳中的。人家直说了,过几日会带着永平王世子过来拜访的,就算不知道是客套还是真的,可就算是客套好了,留在这客栈里也不吃亏啊!
但转念一想,留下不一定能交好,万一陶举人闹出个什么不好的事儿来,交恶还差不多。
如此这般,几人便同意了。
第二天,也没跟魏家人打招呼,那几人便退了房,在同一街的其他客栈住了下来。
尽管明年会有会试,但因为还有很久很久,特别像是一些南方人,都是习惯了年后才出门的。因此,这会儿贡院附近的客栈还很空,轻易便能寻到房舍。
留下来的也有,譬如闵举人和另外一位省学的学子,姓丁,那人平常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高冷。
闵举人也不在意拆伙行为,其实像他们这样结伴赶考的,到了地头分开也是寻常。因此,他只假装没这回事儿,既不打算拆穿,也没准备说合,就将此事翻篇了。
这一天,安平王世子并未出现,之后的几天也是如此。
那几位搬出去的举人们心下打定,盘算着就算有些关系,大概还是以客套居多的。这也正常,越是上位者越是习惯了客套话,只有那乡下婆子才会认真当一回事儿。
杨冬燕当一回事儿了吗?
才怪!
她来到南陵郡的第一天,是真的忙着休息了。等第二天,她差不多恢复了精力,就开始了骂儿子日常。
更确切的说,她的目的不是为了骂儿子,而是告诉他们……
永平王府的小兔崽子们,我杨冬燕又回来了!
她边骂边夹带私货,告诉倒霉儿子们,阎王爷赏她来阳间走一遭,正好了却生前遗愿,再看看儿孙们是否安好,最后便是顺带来还个钱。
还啥钱?
当然是最初刚发现自己有特殊能耐时,一不小心捞到的那厚厚一沓大面额银票了。
如今的杨冬燕早已不是曾经的她了,反正她跟着猪崽认识了不少字,写起来挺困难的,但认字还是挺容易的。于是,她抽空将精心藏匿了十年的银票认了一遍,并仔细数清楚了。
足足三万两的银票啊!
她不想用吗?当然想啊,但像这种大面额的银票,且还是那么多,不得想个充分的理由?真要是胡乱的出面使用了,搞不好下一步她就要从这客栈搬到大牢里了。
所以,她打算先将这钱还给倒霉儿子们,再让倒霉儿子们把银票给她。
就这么过一道手,若有人问起,她就说是永平王府赏给她的。
至于会不会有人因此质疑永平王府众主子的脑子完整程度,那就跟她无关了。
于是,永平王府隔了一天就知道了。
老太太啊,要还阳了。
回来看望儿孙,再还一笔钱。
永平王妃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彻底不好了。
“老太太啊!您就安心的走吧!您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钱……钱不够我再给您供啊!不要您还,您尽管花啊!不够再要,真的别回来啊啊啊!”
王妃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几乎哭崩过去。
这王爷就不明白了:“不是当初你自个儿哭着闹着一定要老太太把钱还给你吗?你还说呢,说老太太那头既然用不了银票,那就拿回来啊!这多好,她打算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