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已经燃尽了,窗纱也开始微微泛白。
“快走吧,卯时要上朝了。”花荞嘴里叫他快走,脑袋却还靠在他的肩上。
呼延锦侧脸看看她,笑道:“今天是七夕,散朝会早。今晚的宫宴由太孙主办,本是女儿节,他却邀请了不少京中贵公子,到东宫花园里一起过节……”
“这你就错怪他了,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娘娘说,她和皇上比牛郎织女还要惨,到了七夕仍不能与皇上重逢,所以才想和年轻人在一起乐乐,不让她独自伤怀。”
她不知道的是,娘娘也有心让这些皇家未出阁的姑娘们,有个认识少年郎的机会。
“原来如此,那咱们晚上在花园里还能见面。你今晚和那些郡主们坐一块,当心吃食,别叫那个延平做了手脚。”
呼延锦最担心的是这一点。
“你放心,今晚是瓜果宴,都是各地进贡来的新鲜瓜果,我吃我自己的不就成了?”
直到寅正,呼延锦才翻墙出了宫,回去换朝服,匆匆到宫门外排队上朝去了。
这时候花荞也不能睡了,梳洗打扮,到太子妃娘娘宫里请安。
也许是因为过节,大家都兴奋得睡不着,都起得早。花荞到的时候,几个郡主都到了。
郡主们请安时间比较早,她们走了之后,才是太子的妾室过来给正宫请安。
“花荞姐姐,快来看,娘娘送我们好东西。”真定一边说,一边让婢女替她将一支红珊瑚串成的,累丝鸢尾金凤簪插在发髻上。
张氏身边,宫女正捧着一个大锦盒,里面还剩下最后一支红珊瑚金簪。
这是一套八件,不同款式的红珊瑚金簪,是日本国今年的贡品,颜色鲜艳,样式精巧。
张贵妃娘娘一看便笑道:太子有八个女儿,像是为她们定做似的。
刚好又是适合年轻姑娘戴的款式,后宫里早没了年轻妃子,便将首饰赐到了东宫。
延平郡主趁大家都在和花荞打招呼,伸手过去将盒子里金簪上的珊瑚花给捏扁了。
串红珊瑚珠子的金丝本来就软,戴在头上都不能使劲碰,她这样捏,那还有原来形状?
太子妃看在眼里,却装作不知道:风头太盛的,总需要有人出来制衡。
花荞看了一眼那个捏扁的簪子,并不追问,笑着叫小七收了,拜谢了太子妃。她瞟了一眼站在盒子边的延平,笑道:
“赐这簪子好,今晚大家统一带着出去,那些公子哥们本就和咱们不熟,这下,更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话一说,谁还想戴啊?
嘉兴首先就把簪子丢回了盒子里面。她是嫡郡主,按照不成文的规定,可以自己挑郡马,为什么要和她们几个一样?
太子妃暗暗冷笑:这哪里是乡村里长大的姑娘?回头还真要提醒殿下,要是嫁了个有野心的,将来,不是给儿子添乱?
延平却暗自高兴:你们都不戴才好,这么漂亮的簪子,我才不会浪费!
请了安回到宫里,小七刚端了盆水要让花荞洗脸,回头一看,她早倒在床上睡着了。
宫里的晚膳在未时就已经送过来了,花荞也没起来吃,一直睡到酉时才起来梳洗。
她到太孙东宫花园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贵妃娘娘身后的张樾。
今天张樾没穿飞鱼服,穿着身青色缠枝花灵芝竹纹交领大袖衫,少了些杀气,多了些书生气,还把他那横着走的霸气也敛了去。
花荞过来给张贵妃行礼,张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趁贵妃不注意,花荞对他做了个口型:舅公!
张樾哑然失笑。
偌大的花园里,除了中间一张是长条桌,周围分散摆着的,都是圆桌。长条桌对着一块空地,是准备让姑娘们表演用的。
圆桌之间都有花丛隔着,不远不近,看得见,走过去还得绕路,这是太孙妃花了心思的。
为了这样的男女分席,还要不阻碍看表演,她连花园里的植物都换了不少。
乞巧节宫宴,最吸引那些公子哥的地方,就在于能看到这些贵女们亲自上场表演。
虽说皇上的宴会上,教坊司的歌女、舞女们更专业,但哪里比得上出去吹,“郡主为我弹过琴”、“尚书女儿为我跳过舞”,那样令人趾高气昂?
所以今晚顺理成章来的、别有用心来的、七求八讨来的、保护媳妇来的都有。
个个穿着光鲜亮丽的曳撒、贴里,也有像张樾那样,穿着交领束腰直袍的。全都像骄傲的公鸡一样,看似在等母鸡来崇拜,其实就为了炫耀自己与众不同的存在。
姑娘们更不用说了,一年也就是这么几次露面的机会,天天躲在深闺里学习琴棋书画,能人前表现的就这一回。
更何况……这些公子哥里面,说不定就有自己未来的夫婿……
“听说,今年的新科状元张宏也来了,好就好在他本就有些家世,他父亲是广东布政使张奇。
官宦子弟能中状元的可不多,庆都姐姐,大才子你若不要,妹妹可就不客气了。”
清河只比庆都小不到一岁,是位刚刚及笄的郡主,她的母亲告诉她,若不想盲嫁,也就这一次和父王讨价还价的机会。
庆都脸一红,小声说到:“花荞姐姐和嘉兴姐姐还在我前面呢,哪里轮到我选。”
花荞、嘉兴没说话,延平却抢白道:“年龄在你后面,机会可是一样的!我就不信,状元郎十年寒窗都等得,一两年又等不得了?”
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