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苗哑然失笑,举杯对孙夫人说道:“恕我冒昧,大虎公主不会是夫人所生吧?”
“胡说八道!”孙夫人厉声喝道:“小心你的舌头!”
曹苗点点头。“夫人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胡说八道。不过这也怨不得我,你们实在是太像了。你自己说,她像不像二十年前的你?”
孙夫人一时语噎,不禁多看了曹苗两眼。孙鲁班的确有很多地方像她,有些是天生的,有些是不知不觉中养成的习惯,对她来说并不是秘密。可是对外人来说,她们差异太大,根本不可能是一种类型的人。
尤其是对曹苗这样一个既年轻,又刚来武昌不久的人来说。
恍惚之间,孙夫人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小辈,而是与自己同辈,甚至比自己年长一些的人,比如长兄孙策,比如周瑜,比如……某人。
片刻之后,孙夫人惊醒,警惕地看着曹苗。“你很熟悉我?”
曹苗坦然承认。“我曾有意依附夫人,岂能不做一些了解。当然,我了解的很有限,所以才会有如此波折。比如说,我就不太明白,为什么夫人当初回江东时要带上阿斗。按理说,夫人筑城自居,与阿斗不在一处,带上他并非易事……”
“闭嘴!”孙夫人厉声喝道。她的声音有些尖利,神情也有些异样,脸色一会儿苍白如纸,一会儿鲜红如血,气息急促,胸口起伏不定,竟让人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听到声音不对,两个婢女抢了进来,一人急声询问孙夫人,一人持刀怒视曹苗。
曹苗很尴尬,双手连摇。“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
孙夫人止住了婢女,喘了几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喝令婢女出去。她凝视着神情窘迫的曹苗,冷笑道:“曹君不愧是上智之人,操弄人心之能,堪称无敌。然,善水者溺于水,你小心弄巧成拙。”
“多谢夫人提醒。”曹苗讪讪地笑着,向孙夫人拱手致意。“你看,这就是我和大虎公主不合适的原因。她率性天真,我生来放肆,我们俩在一起……”他耸耸肩,苦笑着摊摊手。“除了闯祸惹事,想不出来还能干什么。”
孙夫人想了想,不免自责。她一心想搓合曹苗和孙鲁班,满足孙鲁班的心愿,却忘了他们俩的性格。他们也许很投缘,可是对吴国来说却不是好事。这两人太能惹事了。某种程度上来说,损失惨重的长堤伏击就是他们惹出来的。
这要是成了亲……孙夫人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情景。
“曹君所言,倒也有理。这么说来,倒是我鲁莽了。”孙夫人微微欠身,向曹苗致歉。“曹君有没有理想中的配偶?说实话,曹苗若想在江东立足,结婚姻是最好的方式。孙曹联姻,由来有自,我四嫂便是你曹氏之女,你的伯母——任城王妃也是我孙氏之女。”
曹苗挠挠头。“夫人所言甚是,婚姻是个好办法,既能安身立命,又能解疑,两全其美。至于我本人,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他打量了孙夫人两眼,有些不好意思。“我喜欢夫人这样独立自主的女子,最好能比我沉稳些。一来我寄寓江东,需要一个真正能保护我的人。二来像我这样的性子,也需要有人稳住大局,不至于闹得不可收拾。”
孙夫人被曹苗看得尴尬,却不得不承认曹苗说得有理。他的确需要一个既有权势又有主见的妻子,保护他的同时,又能镇住局面。从这一点上来说,孙鲁班的确不是合适的人选。
只是这话说得不太合适,容易有歧义。
孙夫人岔开话题,又问了一些医药经营的问题。这是她心头大事,江东文武——尤其是武将——英年早逝的太多了,严重影响了吴国的稳定。如果曹苗在这方面有所成就,她自然求之不得。
曹苗说了一些粗略的想法。他初来乍到,还没有具体的方案。经营医药有两个难点:一是医,一是药。邀请名医坐堂问诊固然不易,药材则更难。好在江南多山,不缺药材,即使是盛产药材的荆州也有一半在吴国控制之中,只要经营得当,于公于私,都有利可图。
孙夫人深以为然,却又觉得难以推行。
吴国采用食邑制,诸将除了有各自的部曲外,还有独立的经济特权,享有自己的辖区垄断经商的权力。这个办法有利有弊。利是诸将有了切实的利益保障,有能力也有决心坚守。防区的得失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谁也不会轻易放弃。弊也很明显,进攻的时候动力不足,保存实力是绝大多数人的共同想法。
想按照曹苗的想法,对吴国境内的药材进行统一调度,必然会伤害到相关人员的利益。三国分立,战事频繁,药材和粮食一样,是当之无愧的战略物资,利润丰厚,谁也不会轻易放手。
或许魏国可以,西蜀也可以,但吴国不行。
想到这些,孙夫人不免心情低落。虽然她尽可能的不动声色,还是露出了一些端倪。
曹苗看在眼里,心中暗喜。他要用阳谋来达成目的,其中重要的一环就是孙权与文武的利益冲突。孙权推行的世兵制是双刃剑,稳住了江东的同时也捆住了自己的手脚,最终也葬送了孙权一统天下的梦想。
严格说起来,这不是孙吴一家面临的情况,魏蜀也不例外,只是表现方式略有不同罢了。
不管是前世的史书,还是现在了解的情况,孙权与江东世家的冲突愈演愈烈,是最好的突破点。只是他不能表现得太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