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恪碰了一鼻子灰,却不气馁。“既然如此,那就只好等下次了。曹君何在,我能否当面致意,提前约个时间,免得又落于人后?”
孙夫人打量了诸葛恪一眼,点点头,命人带诸葛恪去见曹苗。
诸葛恪向陆仁施礼告别。陆仁含笑以对,看着诸葛恪下了堂,赞了一声:“年少有才,犹能下人,不愧是骠骑将军家风。”
孙夫人放下手中的文书,淡淡地说道:“那也要看人,诸葛元逊也不是对谁都如此谦逊。”
陆仁脸色微变,却不便发作。孙夫人当着他的面,逊来逊去,显然是刻意针对陆逊。当然,她的年龄不如陆逊,辈份却高于陆逊,直呼陆逊名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费祎是被魏国间谍所杀,事已查明,不日当回报西蜀。有辅国将军留驻西陵,纵使西蜀挥师来攻,武昌也能安然无恙。”
陆仁想了想。“能否请夫人手书回复,令辅国将军安心?”
“这不合适。”孙夫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将文书重新叠好,用两指压住,向前轻推。
陆仁,躬身再拜,退了几步,转身下堂。
孙夫人嘴角微挑,哼了一声。她知道会有反应,只是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强烈,这么快。
曹苗就是一块石头,这一下扔出去,不知道会激起多少浪,有多少人会跳出来。
——
曹苗站在院中,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打量着诸葛恪,神情疑惑。
他没想到诸葛恪会来访,而且这么快。
孙登请我同游?跟他有什么好游的。根本不是一路人啊。
“多谢太子美意,不过我身份特殊,不方便与太子见面。”曹苗斟字酌句,尽可能在不突兀的前提下让诸葛恪产生联想。常言道,脑补最致命,让他们自己猜疑,才能引发更大的恐惧,又不留下任何把柄。
诸葛恪含笑说道:“曹君多虑了。太子只是仰慕曹君才华,想向曹君请教而已。太子仁孝,至尊为选师友,东宫宾客甚多,人才济济,切磋琢磨,大有裨益,于曹君未必无助。”
曹苗点点头。“太子之名,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我不读书,对名士大儒也颇有异见。将来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太子见谅。”说着,深深的看了诸葛恪一眼,又瞟了一眼院门。
诸葛恪心中一动。曹苗要请太子见谅,想来是有对不利的言行,但他不是有意为之,而是被迫无奈。他身上解烦营,院门外就站着解烦兵,能够逼他的人,自然是孙夫人的嫌疑最大。
他这是在求助吗?
“曹君放心,太子不是那种小鸡肚肠之人,也能体会曹君的难处,不会计较的。曹君若有什么需要太子帮忙的,尽管开口,不管成与不成,太子都会尽力相助。”
曹苗很满意,这诸葛恪很上道啊。
“那就先谢过太子了。不过我初来乍到,与江东英俊向无恩仇,暂时倒是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解烦营中,一切安好,都督与公主关照有加,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天色不早了,诸葛兄请回吧,请代我致意太子,感激不尽。”
知书捧着茶走了出来。曹苗连忙上前接住,责备道:“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又乱动?有什么事,让别人做就是了,千万不能累着。”
诸葛恪看了知书两眼,眼前一亮,若有所思。
出了大营,诸葛恪上了车,走了不过两三百步,转过弯,便看到陆仁的车停在一旁。他微微一笑,命人停车,两辆马车比肩而立,车窗相对,陆仁正坐在车上,静静地看着他。
诸葛恪转身,向陆仁拱手致意。
陆仁欠身还礼。“左辅见到曹苗了?”
“见到了。”
“说了些什么?”
“人多眼杂,倒也没说什么要紧话。”诸葛恪不紧不慢地说道:“辅国将军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太子?”
“倒也没什么要紧话。”陆仁还了一句。“辅国将军只是希望太子多读经传,磨炼身心,体察圣人之意,不忘忠孝为本。诸君体恤至尊之意,以正道辅弼储君,克已复礼。”
“受教。”诸葛恪拱手再拜。“陆君请。”
陆仁也没客气,先走一步。
等陆仁走远了,诸葛恪才命车夫重新起动,赶回东宫。回到东宫之后,他顾不得休息,立刻请见。孙登正等着他,顾谭也在,诸葛恪将经过说了一遍,包括与陆仁的见面,事无巨细。
孙登听完,沉吟道:“子默,你的看法呢?”
顾谭轻笑一声。“听这意思,这曹苗怕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孙都督手中,不得不受孙都督指派。孙都督向来以孤臣自居,唯至尊之命是从,这曹苗要做的事,或许也是至尊之意。”
孙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就是有这样的担心。能决定他命运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的父王孙权。孙夫人也好,曹苗也罢,都不过是孙权的工具,所有的冲突,最后都是他们父子的冲突。
他们之间的分歧,从长远看,是治国之策之争,孙权尚法,他尚儒。从眼前看,是后位之争,孙权意在步夫人,他则一心希望养母徐夫人能成为皇后。
孙权有意让曹苗尚公主,自然是拉拢曹苗的意思。曹苗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要提前打个招呼,表达夹在他们父子之间的无奈。
“不过,曹苗非等闲之辈,他不会任人摆布,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到破绽。”顾谭微微一笑。“有件事,或许可以作为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