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选出的这二十名参谋班的学员,刘钰松了口气。身心俱疲的地狱般的六个月终于过去了。
这六个月,自己上午当连长,下午当老师,一点点地把那些步兵操典的内容教完。
也幸亏这些人都是武德宫出身,自小在营学受过军事教育,否则更崩溃。
有道是,欲要毁之,必先捧之。
刘钰既然想过要毁掉良家子这个特权阶层,自然会想办法付诸实践。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现在这些年轻人意气风发,正如朝阳旭日,他还是要好好教下去的。
暂时还是同路人。
现在,陆军新军的事要暂时放一放,刘钰要为下一件大事做好准备。
“公子,已经打听清楚了。今年大熟,辽东的粮价很低。豆不过七钱,麦不过五钱。胶东的粮食也算丰收,但多是春麦秋苞谷,苞谷的价格也不高。”
康不怠出去游玩了几个月,刚回来不久,又被刘钰送去了蓬莱转了一圈,询问了一下辽东地区的粮价。
今年大熟,辽东的豆价现在就在往下跌,新粮一下来就要赶紧卖掉缴税,于是粮价会在新粮下来后被奸商猛压一波。
百姓手里无钱,正缺钱用,都知道存着过些日子卖能多卖一些,可多收三五斗也就意味着粮价猛跌三五钱。
若是不卖如何缴各种地亩税、丁口银、还高利贷?
这些年辽东人口滋生,不断移民,沿着辽河平原一路北上,小冰期气候又已结束,很有一番遍地大豆高粱的场景。
沿着海上运粮的船也越发多了,前几日还有一艘船往上海运黄豆,途径刘公岛。
康不怠知道刘钰并不准备搞粮食贸易,之前透出来的意思,好像是买一堆粮食屯起来。
作为门客,康不怠觉得有必要劝一劝刘钰。
“公子,当兵吃皇粮,募兵之后每个兵银饷之外,支米三斗以养家。这个都是出自粮仓。”
“文登州之前有常平仓,储粮四万石。如今朝中为了青州兵,又在威海附近建了几座大仓,日后这一批要试行海运漕米。日后募兵吃的粮米,都是从仓中出。粮食易霉、易燃、易蠹,屯粮属实不智。”
他知道刘钰手里如今有一大笔钱,一共四十多万两。
皇帝让刘钰编练一营也就是七千五百人的军队,照着四两一个人的募兵银给。加上军械钱,刘钰不要甲也不要火绳枪长矛等,便又给了二十万两,这里面包括了营房扩建的费用。
等同于是用这些钱,让刘钰弄出一支新军,还要让海军有点规模,至于怎么搞,皇帝说不管就真的不管,只要别出与民争利强取豪夺这样的事就行。
对皇帝来说这是一笔好买卖,成本低、回报高。
不算军饷,四五十万两银子就能编练出一支能和京营相较的新军,这对皇帝而言简直是等于不要钱。
反正刘钰是把命都赌上了,皇帝还是很信任的,说话算话也未必,但刘钰到现在为止一个兵没募的事也真没询问。
募兵当然要给钱,日后的军饷不算,第一次招募还得给个几两的安身钱,安排老婆孩子的。
军械当然也要钱。
朝中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刘钰手里的这几十万两银子,均想着啥也不干握在手里,挪用一下,便是贷出去,一年利息是多少?
康不怠也知道朝廷有让刘钰钱生钱的意思,只要不与民争利,不至于有人联名弹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就算钱生钱,去搞粮食贸易,也是大为不智。今年南北大熟,各地的粮食价格都不高,也就辽东的黄豆能卖到松江等地,赚个辛苦钱。
若是屯粮,谁都知道今年粮价这么低,明年不可能比今年还低。然而……一两银子你贷款带出去吃利息一年多少钱?粮食屯一年算上损耗折损,这得什么价才能比放贷赚的多?
劝了几声,刘钰想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句解释都没有,只道:“仲贤,此事不要再劝了。我意已决,一会去支取银子,多屯一些粮食。”
康不怠知道进退,也知道刘钰基本上什么事都会和他说说让他参谋一下,但这件事既然不想解释,自己也就不再追问,只要去做就是。
刘钰不想当神棍,但这一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日本人喜欢烟花这种美又短暂的东西,后世东京有个很出名的隅田川花火大会,这个烟花会的传统,是为了纪念一场即将到来的大饥之灾。
这场可能明年也可能是后年到来的饥荒,造成的影响很大,让幕府将军德川吉宗有了一个“米将军”的称号,也让日本彻底收紧了贸易政策,极力缩小了贵金属外流的量,签发的贸易执照也急剧减少。
东京的隅田川花火大会还是很有名气的,这个知道的人自是不少。
起因就是纪念这一场享保大饥荒。
据说日本饿死了数以百万的农民,尤其是西海道地区,粮产量只有往年的百分之二十。
刘钰知道这件事,也听说过隅田川花火大会,但他并不知道这场大饥荒原本他所知道的更可怕。
因为黑潮暖流和千岛寒流异常导致的冷夏,影响的可不只是日本。
或许是满清的大饥荒太多,这一场算不到人相食,并不出名,至少刘钰不知道。
但实际上,从山东肥城,一直到胶东,都受到了严重的波及。
肥城大饥,死者相枕藉;文登,莒县,招远,逃荒者甚众。
随后的两年,又波及到了江苏,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