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丑奴早知昭贤妃有手段,又听着梁青容这番话,可见皇五子算是在昭贤妃身边养住了,愈发对自家的盘算笃定起来,因与女儿道:“你那个大嫂的父亲虽是个先生,可也是有些本事的,他的女儿不能是个没计算的。若是没计算,你大伯不能这样看重,你可不能仗着是我的女儿,错看了她。”又将他与冯宪的故交与梁青容交代了回。
梁青容就笑道:“女儿明白,她是明白人,女儿自然敬她。”梁丑奴这才点头,又说:“若是你婆婆生事,你不要与她计较,只叫你丈夫出面就是,他们母子不能有仇。”梁青容也满口称是,梁丑奴这才笑道:“我知道你懂事,不过白嘱咐句。”又因谢怀德在外,虽有梁丑奴的几个子侄相伴,到底是娇客,也不好将他一个人留在外头太久,父女俩片刻也就出来了。
谢怀德正与梁丑奴的堂侄说着他会试时的文章,听见厅后动静,转头去看,却见梁青容随在她父亲身后款款出来。两个正值新婚,又琴瑟和谐,不禁相视一笑,瞧在梁丑奴眼中,知道他虽是为着日后一搏,可女儿也算是得人,脸上不由自主地也是一笑。梁丑奴不笑也就罢了,他这一笑,倒叫谢怀德与梁青容都红了脸。
说来承恩侯府与兵部尚书联姻,婚事是长安大长公主保的媒,再由乾元帝下旨赐婚,而兵部尚书背后又有宗室的影子,梁丑奴的妻子秦氏的外祖母可是平安大长公主。官宦们就是再糊涂些的也看出来,谢梁联姻是乾元帝在为他的昭贤妃添加助力。
还有桩,长安大长公主的嫡孙顾应祥才与护国公的嫡孙女李琅解除婚约不久,而在宫中,昭贤妃与李皇后可是对死了的。这等情况下,由长安大长公主保这个媒,这几乎好算是乾元帝公然打在护国公脸上的一个巴掌。虽护国公李源为人有些霸道专横,到底也是为国立过功的,乾元帝这般做,就有些人为护国公抱不平,其中就有中书舍人宋浩。
宋浩在护国公叫乾元帝薅去上都护一职时已为护国公鸣过不平,虽奏章叫乾元帝掷了回来,可这等难中鸣不平的举动与护国公一势败就作鸟兽散的举动一比,自是叫护国公感叹,私下与幕僚道:“不意宋中书舍人是个君子。”自此宋浩就成了护国公府上的座上宾。
宋浩有个哥哥宋朗,在户部任着侍郎,看着是几不相帮,独善其身,私下却是与高鸿交好,联手做着盐引生意。这两个但凡有事,都约在高鸿的相好卿卿处碰面。卿卿那处原是人不知的,也是高鸿自作孽,想着对谢显荣使美人计,哪里不好去,非选在卿卿这里,只以为保密,就将这处暴露在了玉娘眼前。玉娘使人盯了些日子,就见了宋朗与高鸿几回前后脚进去又前后脚出来,虽不知道他们做的什么勾当,也知是有事的了。而后玉娘又在乾元帝处看见宋浩的奏章,便对兄弟两个“各有其主”的事,大感意外,在宋浩这里也放了个钉子,不想这些日子来,从不见宋浩与高鸿那边的人有什么接触,反倒是与大理寺少卿吴一贯走得近,而吴一贯近来和个内侍见过几面,这内侍却是二皇子景和身边的近侍。
宋浩与二皇子景和有干系的消息从陈奉手上递到玉娘手中,玉娘颦眉想了回,同陈奉道:“若是从前,二皇子盯着护国公还有些理,如今又是为着什么?”便是抓着了护国公的错处,现废了皇后,以陈淑妃与二皇子的声望,离那个位置也远,陈淑妃母子断不是为人做嫁衣的人。
陈奉想了想道:“奴婢也摸不清二皇子性情,倒是陈淑妃,娘娘只看她无宠有子,能在高氏手上做到淑妃就知其为人了。”玉娘轻叹道:“我也知他们母子不是好相与的,上回我们母女受了惊吓,所幸有惊无险也就罢了,倒是可怜高贵妃白替她背了回黑锅。”陈淑妃与皇次子景和也是工于心计,乾元帝不许景明高贵妃母子相见,他们就能从中借势,如今高贵妃已将她恨得咬牙,借着分例,无理取闹地生过事了。高贵妃闹起来,脸面也能豁出去,又是哭又是闹,颇有些市井妇人的做派。若是真拿着这个与他计较,倒容易落人话柄,可若是不予她计较,就没个完。
陈奉在一旁听了脸上就现出一丝笑容来,轻声道:“娘娘素来心善,总不能叫高贵妃一直糊涂下去。”正是高贵妃误将黑猫伤人以为是盐引事发,从而在乾元帝跟前自行招认,这才叫乾元帝厌弃。若是没这一出,玉娘也不能这样顺利地将高贵妃压住,实情说来,也算是玉娘因祸得福。
听着这番说话,玉娘移目看了看陈奉,脸上现出一抹笑容来:“内侍有什么高见?”陈奉上前几步,在玉娘耳边说了几句,又退了下去。玉娘眉间细细蹙起,因道:“我拿着内侍当自家人才说,这样的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只怕画蛇添足。”陈奉却道:“娘娘怕得甚?高氏并不是个精明的,如今又是这个境地,自然不会深思。唯可虑的是陈淑妃母子,她们必知是娘娘出的手,事到如今,娘娘还顾虑这些吗?”
玉娘又想了想,方才点头道:“那就有劳内侍了。”陈奉微笑道:“只望着娘娘得偿心愿,我们也就安心了。”陈奉的我们,说得玉娘脸上一变,也是她如今做惯戏了,瞬间掩了过去,垂目道:“若是有那一日,我不忘恩情。”陈奉听着这句,抬眼瞧了眼玉娘,看着玉娘往日水漾的眸子仿佛笼了层薄雾,轻轻叹息了声,弯腰道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