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淳再是任性妄为也是皇子,只一看景宁与景淳两个的礼,就知道必是谢皇后帮着安排的,反劝徐清道:“母后是个明白人,只消你不顶撞她,她再不能与你过不去的。便是你这一胎先生,也得管她腹中那个唤一声叔叔姑母,哪里就碍着她了。”徐清这才放心些,又与景淳道:“妾原想着给母后腹中的弟弟妹妹做些小衣裳,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景淳听说,不禁抬头将徐清仔细瞧了瞧,却见徐清虽无美貌,可面目柔和,口角含笑微微,正是个温柔模样,心上忽然一软,起手将徐清的手握住:“王府里有针线上的人,你吩咐下去便好,母后看着你有心就喜欢了。”徐清瞧着自家叫景淳握住的手,眼圈儿一红,含泪笑道:“是。”
因着徐清这一胎,景淳与她就比从前亲近许多,日日回徐清房中与她说一会子话,宫中的高贵妃知道,也自欢喜指望着景淳就此改了脾性,与徐清多生几个孩子才好。
又说景和听着徐清已然有孕的消息,十分惊诧。他是知道景淳毛病的,打小便喜爱清秀的小内侍,宫人们面目生得再娇柔也不能入他的眼,那徐清十分平常,怎么短短数月就能将景淳拢住,还有了身孕?这一胎若是个女孩儿,也是孙儿辈里头一个,若是儿子,更是皇长孙,且是嫡出,岂不是平白给景淳添了许多助力?便是他与吴芳蕤成婚之后即时有孕,也落在了景淳后头,不免愈发烦恼。
景和的书房里有个内侍,姓个胡,在家时唤作富贵,等净身进宫,自家改了个名字,唤作忠,以示对皇家忠心耿耿。
胡忠是景和出宫建府时才到吴王府的,知道自家的前程都在景和手上,格外肯用心伺候,是以没几个月能进景和书房清扫整理。他在未央宫时也听过皇长子故事,知道景淳是个爱□□的,眼珠子一转,竟是生了些龌蹉心思来,趁着在书房当值,一面掸灰,一面做个自言自语地样子道是:“这位晋王妃她怀的可是咱们圣上头一个孙子哩,这样大的喜事,竟是瞒着藏着不肯叫人知道,好生奇怪。”
景和脾性虽是个阴暗的,可到底从小就受着大儒教导,无从生出龌蹉心思来,可听着胡忠这几句,竟是呆住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暗中一咬牙:“可是叫他们蒙骗了。他景淳向来不爱女人,便是沾惹了徐氏,徐氏有孕这样大的事,若是光明正大,又为甚瞒着人?莫不是这孩子不是景淳的?”
转念又想道:晋王府虽比不得未央宫宫禁森严,可也不是那样容易就混进后院的,当王府侍卫都是死的么?若是景淳首肯,倒还好说。不,不,景淳的脾性也算得上刚烈了,怎么肯将他的嫡妻与人占便宜去,且若是他主使,也不能瞒了这么久。是了,若是徐氏其实并未身孕,而是景淳从外头寻了个怀着男胎的孕妇来假充是徐氏怀胎。若是这样,倒是好解释徐氏为何将身孕瞒到四个月上下,总要胎儿大些,才能断出男女来。
景和一旦疑心着徐清假孕,心上就跳得厉害,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不知她如今是个什么心思?,便是叫她这一胎生个嫡子出来,可有道是国赖长君,何况这长子还有了长子,未必不能与个奶娃娃一拼哩。以她那未雨绸缪的性子,未必肯叫徐氏生下这个孩子来。她自家也是个有孕的妇人,若是动了杀心,岂不是作孽,不若他这个做儿子的,替她尽一尽孝心,乾元帝那样疼她,也未必就会疑心到她身上去。只不知道她知道徐氏小产,是喜欢呢还是恼怒?
景和转头瞧向粉壁,粉壁上悬着一张简笔勾勒的水墨洛神,粉面上只有一双拿焦墨点出的眼瞳,仿佛顾盼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