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森蜷缩在将熄未熄的火堆边,夜深露冷,她将身子紧紧蜷缩起来,眼睫安详地闭着,像是睡得极为安心,仿佛没有经过那一场惊恐一般。就在片刻以前,那储芳还想用刀子划破她的脸,连天狼也叫他说得心动,就在匕首将要划下来的那刻,穆森急中生智,向着天狼大喊道:“天狼,方才你说的话难道是哄人的吗?莫不是堂堂一个牧人帮帮主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吗?”就在储芳的匕首尖端刺到她脸颊上之际,天狼将储芳的手腕抓住了。
穆森到现在耳边似乎都听着储芳的喊叫,暴怒得近乎疯狂,只是终究没有扛过天狼,只得悻悻收手退在了一边,临转身时看穆森的眼神,就像想在穆森身上剜上几个窟窿。
“你说你的同袍们能不能找到你?”天狼的声音在穆森的耳边响起。穆森心内叹息了声,慢慢张开眼,看着天狼在身边坐下。天狼的长鬈发用一根草绳扎在了脑后,虽然还是满脸于思,一双眼睛像是夜间的饿狼一样闪闪发亮。
同天狼打交道的这些时候,穆森就知道,这个天狼外貌看着粗豪,实则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又巧舌如簧,一个不慎,说不得就有杀身之祸,所以穆森只看了天狼一眼,依旧闭上眼,一声不吭。
天狼倒也不在乎穆森理不理他,自顾道:“他们若是不来救你,你对我们就毫无用处,你觉得我们还会留你活命吗?若是他们来救你,这一路下去,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又投鼠忌器,你觉得他们能不能救得你,能不能全身而退?”穆森虽知道这个天狼善于妖言惑众,可是这些话入魔音一般,直往她耳中钻,若论自己死生,穆森倒还不大在心上,可是天狼的后半段话,才是真正击中了穆森的软肋。
穆森是雍正倚重的领侍卫内大臣,血滴子统领瓜尔佳·龚额的独女。她在娘胎之际,雍正就传下口谕,无论男女都将继承龚额血滴子统领的位置,所以穆森虽是女儿,打会说话开始就是朝着统领的方向培养的。要统领一帮杀人如麻的男儿,仅靠武艺是不成的,且她日后接掌了血滴子,也不用亲自出手,可是要一般手下为她死心塌地,仅仅靠着官职还是不够的,所以她十岁时正式加入了血滴子。以期同那些血滴子们建立同袍情谊。这些年来,陈泰,胡图等人都拿着她当着亲妹子疼,什么危险都是他们挡在前头,便是块石头也能捂得热了,何况她穆森还算是个人。还有,纳穆,这个人啊。想起纳穆,穆森不由自主叹息了声。
将熄未熄的火堆忽然爆燃了下,火苗窜起老高,将天狼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须髯间的眼睛亮得就似穆森那年在原野里看见过的饿狼。
穆森转过脸去,叫牛皮绳捆在背后的手握紧了。天狼长长的身影遮盖在穆森单薄的身形上。穆森只觉着天狼看了她许久,打醒着十二分小心等着天狼再说些什么话蛊惑她之际,那天狼却是走了开去。
听得天狼的脚步远了,穆森提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了回去,心神一放松,就觉得方才叫储芳踢伤的地方痛得厉害,气息运行到此处时倒还通顺,显见还好不曾伤及内腑,穆森的心定了些。也是她累了一整日,身上又带伤,虽盘算着怎么从牧人帮,天狼手里脱身,竟是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牧人帮们三三两两的就起身了。储芳看着穆森依然蜷缩在地上,不由起了怒气,往地上啐了口道:“妈的,还以为自己是大秀吗?”说了走过来把脚往穆森身上一踢道:“女鞑子,别装死,快起来!”穆森的身子叫他踢得动了动,却是依旧没个回音。储芳又踢了一脚道:“别给脸不要脸,你再不起来,老子就拖了你走。”他这几句的带着怒气讲的,声若洪钟,牧人帮的帮众们哄堂大笑起来。
穆森只觉得储芳的声音,牧人帮帮众的哄笑声忽远忽近,身上也是忽冷忽热,知道自己连伤带冻,身上又叫牛皮绳捆了一日一夜,血脉不通,怕是病了。她生性倔强,不肯在这些逆贼跟前示弱,咬着牙想要挣扎起身,却是一丝力气也没有。
储芳看着穆森抬起半边身子又跌了下去。,蹲下身一手捏着穆森的肩,要想把她从地上抓起来,落手之处虽隔着衣裳,也觉得触手火烫,就往这女鞑子脸上看了眼,果然见她脸烧得通红,额角的细汗将头发都沁湿了,不由皱了皱眉,啐道:“晦气。”说了,手下一松将穆森扔回地上。
孟翔看着储芳把穆森扔了回去,想要向前去看看,终究畏惧储芳,看见天狼从屋外进来,忙走过去,陪着小心道:“帮主,她好像病了,我们不是还要用她换叫鞑子关在大牢里的弟兄吗?可不能叫她死了啊。”天狼顺着孟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穆森倒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团,散乱的头发间露出染了胭脂一样的脸来。
穆森烧得昏昏沉沉,模糊间觉得有人把盖在脸上的头发拨了开去,冰冷粗糙的手指拂过她的脸时似乎顿了顿。穆森强挣着张开眼,看了眼,就见天狼手腕一翻,擎了把匕首出来,明晃晃的就伸了过来,穆森想要闪避,只觉得身子软得棉花一样,一个指头也动不了,看着天狼把匕首探过来,却是伸向她身后,匕首下探,却是把捆了她一日一夜的牛皮绳给割断了。这牛皮绳一断,压迫了许久的血液忽然通畅起来,先是全身麻木,而后就是千万根针一起扎向全身的疼痛,便是再倔强,也禁不住齿缝间溢出一声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