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谢显荣想了一夜,要将翠楼的事告诉玉娘,也好叫玉娘有所提防,免得哪日高贵妃那里发难,玉娘还不知为什么。只有个妓家同昭婕妤像的话如何好当人说出口,冯氏正着急时,忽然听玉娘问道:“二姐姐在家一向可好?”冯氏就有了主意,因笑说:“婕妤不晓得。妾进京前,还听二妹妹埋怨公公婆婆呢,说怎么咱们家的灵气叫婕妤一个人占了去,生得月貌花容、天香国色的,她就生得寻常,一母同胞,却是半分儿也不相像,倒不如阳虎孔子,虽无有血缘关系,倒似亲兄弟,还险些叫人错认了呢。”
这话说得极为蹊跷,以玉娘对月娘的了解,若是她提及自己绝没有好话,更不会好端端地说什么阳虎孔子,月娘哪里是说这种话的人。玉娘心上忽然跳了跳,注目瞧着冯氏,笑说:“说来,至圣先师叫人错认成阳虎,险些受了难,也是可叹。”冯氏听了玉娘这话,知道玉娘听出了问题就又笑道:“老爷在妾进宫前教训妾,不许妾将烦恼的事告诉婕妤,请婕妤放心便是。”不许将家中烦难的事告诉她,如何还特特提起?以冯氏的为人,再不能将话说得前后矛盾。
玉娘心中自然更是疑惑,想了想,颦眉道:“家里若是有什么烦难的,我若知道了,也不好撒手不管的。”冯氏明白玉娘这是在问到底是什么事了,不再提家中的事,反扯着谢显荣到京后的事说了回,更将高鸿与谢显荣交好的事提了一笔,又掩唇笑道:“不想高大人,同婕妤的哥哥一见如故。”
玉娘可谓有颗七窍玲珑心,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冯氏先后说的这两段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实是在说一件事儿,那便是高贵妃那里故意接近谢显荣,又找了个和自己相像的人要做下什么事,想是叫谢显荣夫妇发觉了,将人扣在了手上。冯氏来说这番话不过是示警罢了,好教自己有所提防。因此就颌首笑道:“知道了,倒叫哥哥嫂子操心。”
冯氏脸上一笑:“不敢当婕妤这句话,一家子兄妹,血脉相连,还能不尽心吗?”玉娘微微颌首,脸上一笑道:“总是哥哥嫂嫂疼我,我不能忘的。”冯氏不料玉娘肯说承情的话,心下又惊又喜,忙站起来给玉娘磕下头去:“婕妤言重,一家子骨肉哪里说得到这些。”玉娘起身,亲身走下来双手扶起,含笑道:“嫂子行这样的大礼便是同我见外了。“冯氏顺着玉娘的手势就站了起来,姑嫂两个相视一笑,心中俱都明白。冯氏因怕玉娘不喜欢,到底还是将谢逢春有了新宠的事瞒了下来,回去后,谢显荣听着冯氏没将这事与玉娘提一笔,虽觉不妥,可究竟孟氏不过是个妾,莫说玉娘在族谱上是记在马氏名下的,便是没记着,孟氏也不过是个姨娘罢了,也就丢开不提。
只说玉娘的性子,打小儿便是睚眦必报,不肯让人的,不然也不能死里逃生后又回来寻乾元帝,李皇后等人复仇。如今高贵妃一回两回地惹她,她如何肯罢休。且她有所图谋,若是不趁早儿将高贵妃压一压,高贵妃还指不定要做些什么,倒是坏了她的事儿,那就悔之晚矣,是以就要给高贵妃一回教训。
即要整治高贵妃,玉娘便想起前些日子秀云来告诉她的那个消息来。这未央宫中最不少的便是见风使舵的奴婢,见着昭婕妤异常得宠,便是李皇后以皇后之尊也不能在她手上得了好,连着高贵妃都避了一射之地去,便都来奉承讨好。这奉承讨好,总不好红口白牙地说几句吉祥话儿人就能记得你的,就有人悄悄地告诉了秀云一桩消息,高贵妃的长子皇长子景淳,有些不可告人的癖好。
秀云听说了这样惊天的消息,不敢相信更不敢耽误,背人禀告玉娘。玉娘当时只觉得这样要紧的毛病,如何就叫个粗使太监知道了,就不大肯信,只以为人要拿着这个假消息来假意卖好,实则陷害她,若是她贸贸然将事捅到乾元帝跟前,再查出是假的,这一世都翻不了身,是以一直按兵不动。可若是真的,倒真是难得的把柄,平白放过去,未免可惜。是以这些日子以来也是悄悄地使人留意了。
皇长子景淳身边常跟着的两个小太监,名字起得秀气,一个唤作青柳,一个叫绿竹,论起面貌来,也是一个赛一个的俊秀,说话做派更是带着些娇柔温婉,这还罢了。景淳脾性有些暴烈,身旁服侍的动辄得咎,倒是极少拿着青柳绿竹出气,出入常带在身边,便是晚上歇息,也是这两个服侍,不叫旁人近身的,这里多少有些疑问了。
若是坐实景淳有龙阳之兴、分桃之癖,只消送在乾元帝跟前,旁的不好说,除非乾元帝儿子死绝了,不然那景淳便是与大位无缘了。只这样的把柄,万不能由她送到乾元帝跟前去,倒是交到护国公李源手上更好些。唐氏那个妇人,只怕坐不住,如今皇后养着皇五子呢。只如何将消息递过去,倒是个疑问,玉娘细白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几敲,正想着主意,便听着传报声:“婕妤,圣上来了。”
而后便是脚步声响,玉娘抬头见乾元帝大步过来,脸上带出些笑容,就要起身行礼,叫乾元帝走过来按住了:“玉卿不必多礼。”就在玉娘身边坐了,把玉娘脸上仔细看了看,见她柳眉舒展,眼含春水,心中就喜欢起来,笑吟吟在玉娘雪腮上摸了把,“这会子高兴了?昨儿还给朕脸色瞧呢。”
玉娘忙向左右看了眼,嗔道:“妾哪有给圣上脸色瞧,圣上歪派妾。”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