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天霞明白钱镖在说什么,看似不正常的比例,实际上才是正常的。
两百多年前,豁出去造老旧贵族反的人,其实也是区区几千人,等到这些人上台之后,再造他们反的人,其实也依然是几千人。
新贵驱逐老大贵族,新的新贵再驱逐新贵,然后加加减减,持续两百多年,打了两次烂仗,但本质却没有改变什么。
皇唐天朝的生产关系,是多种并存的。
这种复杂,甚至还不如李世民政变成功的一刹那,至少天下间,都是“一”。
“王大郎……你的学生,能开个好头。”
纪天霞如是说着,“他赶上了好时候。”
再度提到了王角,这一次,钱镖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他本以为,自己的理念,为了天才、苍生、种族、国家以及古往今来的种种,传递给王角之后,他会是衣钵传人,必将迈出超越自己的一步。
“狮驼岭钱三郎”的传说,其中的真相是什么,钱镖没有跟王角详细的说,从中央到地方,都拿到了好处。
“定税有功”,这就是钱三郎的核心功绩。
但瞒得过谁也瞒不过钱镠。
那就不是税的问题。
“狮驼岭”,诚如纪天霞所说的那样,是一个试验区。
空想的实践,或许结不了果,但能够开花,也是极好的。
钱镖曾经想着的,就是细心呵护,培养出更多的,独立于皇唐天朝之外的进步者。
但这只是幻想,隔绝于世的结果,就是一个超大型的秘密结社。
他明白这一点,但受限于年龄,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改造这个空想的实践。
王角是一个意外,但他年轻。
然后……王角是另外一个意外,因为钱镖发现,他的“传火”失败了。
他本以为,这是王角性情谨慎,甚至有些胆小怕事,所以失败了。
可是王角一路北上的事迹来看,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王角不是怕了,而是压根就瞧不上钱镖的行事方法,甚至在王角的眼中,那些倒在冲锋路上的“近卫军”,反而更加亲切一些。
现在,岭南、湖南、安南的种种,钱镖得承认,他听说这些稀奇古怪消息的时候,甚至觉得这是荒谬之论,是有人打算借王角来引火烧他。
直到不久之前,“新义勇讲习所”的种种,引来了五省青少年的“慕名而往”,这让钱镖大为震动。
他以为的呵护,不过是自以为是。
“行了,送你们两个上路吧。”
叹了口气,钱镖晃了晃手中的左轮,“还有什么遗愿,说一下。”
“……”
小安张了张嘴,想要挣扎一下,他不怕死,但不想死!
然而纪天霞这时候开口道:“我有办法让王大郎不至于被消灭在‘靖难’中。”
“噢?不限于开辟新战场,引爆新的热点,让中央疲于救火?”
“……”
纪天霞吓了一跳,他其实已经知道了一些消息,比如说为什么沙赞提前了几个月进京,那就是河中省出现了响应“靖难”的力量。
让中央朝廷焦头烂额的,不仅仅是“靖难军”。
天涯洲的军头林立、豪门混战,也越来越趋向于和平,这不符合朝廷的利益。
于是在内阁抛出划分新州县增补选人这个计划的时候,就是为了重新让天涯洲进入一种全新的斗争。
只是一切都被打乱了。
而时间回拨到“靖难军”起事之前,直接的导火索,说出来别人或许不信,这事儿是他纪某人干的!
一份银行客户资料引发的血案,纪天霞以为的,其实并非他以为的。
钱镖和钱镠这对兄弟,各取所需,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大方向上,没有预判错误,只是规模和烈度,让钱氏兄弟有点错愕。
乃至发展到现在,谁也不能说“靖难军”就真的不能达成靖难。
岭南冯氏真要是再创辉煌,那“从龙之功”就足以摧毁不少人的理性。
愿意把理想当饭吃的人,实在是太少。
“如果没有别的……抱歉。”
钱镖叹了口气,他从未以杀人取乐过。
但是这一生,杀人如麻。
再添两道亡魂吧。
“我可以给王大郎筹措物资!保证军需!”
“唉……”
这些都是平平无奇的事情,能够做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哪怕是“安陵散人”这样的奇葩,他的财力物力,也足够支撑一伙亡命徒称王称霸几十年,海外建国都是小意思。
这根本不算什么。
钱镖根本不怕纪天霞和小安能够在他面前反扑,哪怕他是个糟老头子,但手中的左轮,六颗子弹还带不走他们两个,除非这两人都有三头六臂七窍玲珑心。
“如果只是单纯的筹措物资,总有疏漏。我完全可以在南海或者湖南发债,最后用筹备新义勇的名义,转嫁到衡州。”
“这样的方法,单独拿一个出来,不算什么,巧立名目这种事情,只要是个官,就能做到的。但是,能够全盘掌控,才能调动足够的资源。这一点,钱局长,你应该明白,其中的要求有多高。”
“老夫懂你的意思。”
钱镖点了点头,将左轮手枪收了起来,然后道,“我只看结果,不问初心。”
“钱局长放心,我也不想早死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