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氏端着红糖水进来了,见筱蓉正趴在里间门边儿,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李氏扶起钱氏的头,两个人把那碗红糖水给钱氏喂进去,不多时,钱氏又开始用劲儿了,慢慢地,李氏看到了希望,只见一个拳头大小的胎儿头露了出来。
她喜得忙喊:“弟妹,再用些力,快了,快了。”
刁氏就跪在墙角五斗柜下的蒲团上,对着柜子上的那尊观音像拜了下去,喃喃祈祷着:“大吉大利观音菩萨保佑我一家,让我顺顺当当地得一个大胖孙子。”
铁牛儿也是她的孙子,可从来没见她如此上心过。真是厚此薄彼啊。
筱蓉只冷笑地倚在角落里,看着里头的一幕,暗想: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呢?这孩子就算是生出来,也不见得就是个正常的孩子。羊水已经破了这么久了,大罗金仙也没办法了。
正想着,就听里头一声惊喜:“生了,生了。”
就见墙角的刁氏一咕噜爬起来,几步窜过去,腿脚敏捷地不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她两手扒在床边上,兴奋莫名地叫着:“啊,啊?大孙子啊。”脸上似喜似悲地像是开了颜料铺子。
筱蓉嘴角斜了斜,还没看清是男是女呢,就孙子孙子地叫着。
不过很快,就证实了刁氏的说法,确实是个孙子。刁氏立即就像是疯魔了一般,抱着包好的孩子在屋子里绕圈儿,乐得都快要一跳三尺高了。
不过颠了一会儿,她忽然停下来,满脸的惊讶:“咦?这孩子怎么没哭啊?”
你才发现啊?筱蓉满脸的不屑,孩子刚生出来她就觉得不对劲,本想和刁氏说说,可她像是疯了一般又是跳又是叫的,哪里还顾得上听筱蓉和李氏说些什么?
这会子才看出来孩子不正常了,是不是太晚了?
筱蓉若无其事地望着那个裹着婴儿的襁褓,却是用上等的细棉布做的。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可是当初江家赏赐给李氏的,李氏得了这块料子的那一晚,还在她屋里抖开来看了好几遍。
这东西如今到了刁氏和钱氏手里,可见平日里都是张顺拿出来的,刁氏用着人家的东西,还得在背后坏李氏的名声,这样的人,真是最可恨了。
李氏在听到刁氏的叫唤之后,也忙凑到她面前想看看,谁知道刁氏胳膊肘子一拐,愣是把孩子抱向了一边,嘴里还哼哼着:“你别看,免得惊着了我的孙子!”
这副嘴脸变化得可真快啊,记得她去求李氏的时候,可是低声下气、低眉顺眼的,才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孙子生出来了就这么副德行!以为别人稀罕她的孙子呢。
李氏的手讪讪地缩了回来,眉头紧了紧,就低声道:“娘,这孩子生下来都该哭两声的,怎的这孩子一声不响的?”
刁氏却紧紧地把孩子搂在怀里,脸上满是鄙夷的神色:“你以为是你家铁牛儿啊?生下来哭声震天的。这孩子不哭,倒是个安静的性子,不闹人的。”
她揽着孩子不让李氏看,也不听人劝。刚开始可是她叫唤出来说是孩子不会哭的,可这一转眼的功夫又说孩子性子安静,不闹人了。真是正反话都是她的,筱蓉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呢。
坐在一边儿歇着的稳婆,正喝着茶,吃着红鸡蛋,听了这话,忙凑趣儿:“老嫂子这话正是呢,我接了一辈子的生,这样的孩子可真是少见啊,将来注定是个读书种子,公侯万代的……”好话就说了一车子,无非是想早点儿得些赏银罢了。
刁氏就乐颠颠地从床头的小匣子里取出一块粉皮银霜的小银角子递过去:“今儿大喜,生受你了。夜太晚了,你就到我屋子歇一晚上再回去吧。”
“啊呀,你们这样的人家到底大方。”稳婆接了银角子,在手上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收了,嘴一咧就露出那口大板牙来:“我接生过多少家,统没有你家这样大气的,小少爷将来定是个好的。老嫂子,我也不??铝耍?哿艘灰瓜刃?湃チ恕!币⊥钒谖驳鼐偷叱鋈チ恕?p> 李氏见刁氏满面笑容地送走了稳婆,回过脸来已是带了一层冰霜,心知惹不起这位不通情理的婆婆,拉了筱蓉的手低声告辞:“娘,我也该回去了,丫头还小,该睡觉了。”
刁氏就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让你不要带孩子过来,你偏带!你弟妹刚产了,身子虚,难道要我一把老骨头照料着?你这当大嫂的不伺候谁管?”
李氏硬着头皮听了,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个时候想起大嫂子来了?刁氏年纪也不老,为何就不能照看?她家里也有两个孩子呢,哪里有空儿?何况一家子的嚼果都没有着落呢,她在这儿照看着,两个孩子找谁要吃的去?
刁氏实在是脸皮厚,也不想想自个儿到底做了什么没羞没臊的事儿。李氏只装作听不懂,牵了筱蓉的手淡淡应道:“铁牛儿还在家里睡着呢,我得回去了。”低了头,也不看刁氏的脸色,径自走了出去,恨得刁氏对着她的背影直骂。
回到家里就已经是大半夜了,勉强睡下才迷糊了一阵子,天就麻亮了,李氏赶紧起来收拾早饭。
一家人天大亮的时候,正围坐在那张破桌子前吃着简单的早饭的时候,就见刁氏披头散发地搡开篱笆院门,凶神一样闯了进来。
李氏惊讶地放下碗筷,刚站起身子,就被冲进来的刁氏迎面甩了一个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站稳了脚跟,愣愣地望着疯子一样的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