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从生到死的距离太近太短。
不用犹豫,也不用茫然。
抬抬脚的事儿。
还一路毫无阻拦!
李晋和关汉没敢离开。
虽然他们都觉得江行之这种人干不出什么殉情的事情。
但是,万一呢!
他们两个就默默地蹲在了江行之的身后,目光死死盯着江行之的后背。
江行之累了。
他坐在了一块石头上,沉默地盯着眼前被搬空了的废墟。
这里,应该有床,有仪器,有她。
但如今,什么都没有,除了黑漆漆的泥水和石头,就什么都没了。
他还记得之前那个梦。
他醒来那一刻,梦境里的一切都非常的清楚。
不是如从前般什么都不记得。
他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大婚夜她自己掀起盖头抬眼朝他笑的娇媚。
记得她语笑嫣然地问他,“她漂亮吗”。
他甚至也记得,在她一意孤行要把那些染了瘟疫的人全部杀掉时,不管多少人劝她,她都没有半分松动。
唯有他相劝的时候,她望着他,目光里难掩受伤与委屈。
他甚至,还记得那日她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一步步走上凤栖寺,束起的长发飘扬,衣袂翻飞。
他就站在凤栖寺的那棵红枫树下,望着她拾阶而上。
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朝他微微而笑。
她将那杯酒递给了他。
她说:行之,愿你此行天高任鸟飞,自此如鹏鲲展翅,万里不归。
她一早就知道那不是毒酒。
她一早就知道他的离开。
她希望他离开后永远不回大天朝。
这样,他也就不会知道她的死。
她,早就知道,放他离开,她自己将会死!
在梦境里,晚年的他一直试图进入大天朝,试图去她被烧死的地方,试图为她诵经超度,试图再去,再去看一眼……
可他被挡在了边境外,大天朝的皇帝不许他再入境。
他用了后半生一生的时间绕过雪山,爬过了悬崖,终于绕开巡逻边境的人员,回到天朝故土。
他去了那座镇子。
那里,一片荒芜,走了许久,才得以见着零星几个人。
他询问路人,才得知。
新帝上位后,就将这里的人全都杀了。
凤栖寺方圆百里内的人,全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大家觉得这地方不吉利,也就没人敢再来这里。
他的妻,他未出世的孩子。
以及这一片土地上,她努力在救助的那些人。
全因他而死。
什么叫身在地狱。
那一刻的江行之,深有体会。
但,那是梦境。
江行之从梦境中醒来那一刻,虽然情绪波动极大。
但是又极为庆幸,庆幸那是梦。
是梦,是梦而已。
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那些都只是梦。
如今的江行之,身在现实里。
他盯着那片漆黑泥泞的废墟。
就在想,这要是梦境该有多好。
可,并不是。
这不是梦境,也不是什么虚幻。
这是,真实的。
他,再也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他说要护着她,说要用这一生护着她。
不令她经历梦境里经历的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