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珠的脑子里像是一团烟花砰地炸开,紧接着一片空白。
她听到自个儿的声音,有点恍惚,又轻飘飘的,“贵妃娘娘说……与先皇后……有关?”
钮祜禄氏没在意她的异常,一手撑着脑袋,慢吞吞道:“以讹传讹罢了,以孝懿皇后那软和的性子,哪里有那个胆子?
人是蠢了点儿,还不至于做出那种事。”
英珠着实没想到钮祜禄贵妃会如此想。
她一直以为钮祜禄氏对先皇后成见很深,诋毁都来不及,未曾想竟会替先皇后说话。
英珠默然。
她想起了六阿哥殁了的那一年。
那是康熙二十四年。
五月里,六阿哥因病夭折,自那之后,皇上许是怜惜德妃失子,又的确心痛这个给予万千宠爱的儿子的夭折,一连几个月安抚德妃。
对其他嫔妃难免冷落了些。
当时皇上的确很宠爱这个聪明伶俐的六阿哥,惹得许多嫔妃嫉妒不已。
她也猜测过六阿哥的夭折不寻常,但也只是猜测罢了,过后也就没放在心上,孝懿皇后也未曾放在心上。
皇上夭折的皇子有许多,在孝懿皇后心里并不算特别,更何况还是那个人的儿子。
可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皇上就鲜少去孝懿皇后宫里留宿了。
当时她和孝懿皇后都以为皇上怜惜德妃,可过了许久,皇上仍旧冷落孝懿皇后。
直到半年之后,皇上才踏进了承乾宫,但对孝懿皇后全然不似过去温柔,始终不冷不热。
那时候皇上宠爱德妃,宠爱宜妃,甚至宠爱卫氏。
她觉得皇上不喜欢孝懿皇后,只是顾忌着母族情分才照应几分。
当时她为孝懿皇后不平,却不敢说什么。
孝懿皇后自此心中郁郁,常常暗自落泪,感叹当初不该进宫。
宫里的生活与孝懿皇后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她也想着若是当初主子未曾进宫该多好,就不会一次次忍受心爱之人宠爱别人。
当初不曾多想。
此刻听到钮祜禄贵妃的话,她才陡然惊醒。
莫非当初皇上就怀疑孝懿皇后对六阿哥动的手,这才多年冷淡。
想到此,英珠的心渐渐凉了。
连钮祜禄贵妃这个一向和孝懿皇后不对付的人都知晓孝懿皇后不会谋害六阿哥。
皇上这个枕边之人却不曾相信。
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别人钻了空子,让孝懿皇后丢了性命。
果然天家之人凉薄,最不可信。
英珠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混沌的心神陡然一片清明。
若是德妃怀疑孝懿皇后害了六阿哥,还曾向皇上吹枕边风,那她就有理由相信德妃有这个动机谋害孝懿皇后。
失子之痛,谁人能忍?
但以德妃的身份,她有这个能力不声不响地给孝懿皇后下毒吗?
如果真是德妃,不可能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
但目前来看,德妃有足够的动机是毋庸置疑的,她必须查出德妃究竟有没有动手。
得到了这么个消息,英珠无心再留在此处,便告辞回了自己房间。
在床上歇了会儿,再醒来天色已暗,肚子有点空。
让金铃弄了些点心过来,垫了垫肚子,便拿了本书闲看着。
外头的光亮一点点隐去,昏暗代替了明亮,透窗而入的风带了些凉意。
已到了用膳的时辰。
此时乾清宫的人来了,说是皇上传她去乾清宫。
英珠有点不想见皇上,她怕自己忍不住失态。
她真的有点弄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温柔的让人迷惑,有时候又绝情的让人心凉。
一个人怎么会有截然不同的两种面目?
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她完全看不懂。
她没有勇气继续讨好这个男人。
但她又必须靠着他的宠爱才有机会找出真凶。
在脑子里做了会儿斗争,她还是起身换了身衣服,乘上肩舆,往乾清宫去了。
一路上英珠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但在进了东暖阁,瞧见那个伟岸高大,尊贵无双的男人时,她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懑,完全做不出笑模样。
英珠只能保证自己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屈膝行礼,“皇上万安。”
康熙盘腿坐在铺着明黄色条褥的罗汉榻上,抬眸看她一眼,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向她招手,“过来朕身边坐下。”
英珠顿了下,缓步走过去。
康熙见她磨磨蹭蹭的,皱了皱眉,见她好不容易到了身边,伸手一个用力,将她拽到怀里。
英珠双手护着肚子,跌坐在他怀里,用力挣扎。
康熙按着她的腰,令她动弹不得,嘴唇贴在她耳边,道:“怎么磨磨蹭蹭的?朕是洪水猛兽不成?”
话里带着调笑。
英珠并未如往常般感到羞赧,只有不适和抗拒。
她却只能压下那股抗拒,攥着手,坐在他身边。
康熙看她低垂着眼睑,笑了下,“有几日没见你了,孩子可有闹你?”
英珠轻声道:“回皇上话,没闹。”
见她比往常更沉默了,康熙默了下,捏了捏她的下巴,“今儿这是怎么了?嗯?”
英珠下意识别过头,康熙的大手僵在半空,目光深邃看着她。
英珠一颗心急速跳动,知道自己没忍住,却不知该如何缓解气氛。
康熙忽地又笑了起来,“倒是像闹脾气了,这是怪朕这几日不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