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箕山,李彪风算是资格较老的那批人之一。
老寨主叱咤汾西的那些年间,尚且年幼的他就随着族人上山入伙,凭着机灵的脑袋,和不凡的身手,渐渐成了九箕山风头最劲的人物。
只没想到,老寨主西去之时,竟把寨主之位传给了秦川,而他只能屈居二当家之位
秦川入寨才不到十年,资历没他老,身手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凭什么排在他前边当了寨主?
这让李彪风愤愤不平,对秦川一直口服心不服。
尤其秦川定下一条不得滥杀,不得奸淫的新规矩之后,李彪风更是不满。
在他看来,不滥杀不奸淫,那还当什么山贼?去考秀才不行吗?
从那之后,他脑子里时不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取而代之。
不久前,机会终于来了。
他一次下山剪径之时,结识了刚拉起一票人马的通天柱,两人相谈甚欢一拍即合,相邀一起去投大冦,干大事。
但秦川却不答应,还说什么流寇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羊,他不屑与那伙人为伍。
李彪风左右权衡一番,便动了杀意,与通天柱里应外合,想取秦川人头,还有寨子里的钱粮,凑一块拿去纳投名状。
事情原本很顺利,但他低估了秦川身边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
那是整个寨子里,最强悍的积年老匪,硬生生抗住近千人内外夹攻不说,最后竟有三十几条老匪跟着秦川杀出重围。
可想而知,秦川和那帮积年老匪该有多强横。
只要秦川一日不死,李彪风就一日难安。
幸好,他遇到了巴山虎,而秦川和那三十几条老匪,就在巴山虎的寨子里。
当巴山虎提出以秦川的人头和孟家庄一半的粮食为条件,要他和通天柱帮忙打孟家庄时,他一口就答应了。
虽然巴山虎没有直接把秦川交给他,而是拿去门楼送死,李彪风也很满意了。
为此,他还特意在孟家庄的南北两边,各安排了两百个好手,埋伏在半道上,以防秦川半路逃跑。
他没能见到秦川,只远远见秦川带着那三十几条老匪,穿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挥着刀子直奔孟家庄的门楼。
李彪风笑了,通天柱和巴山虎也笑了。
对他们来说,秦川那伙人这一去,必死无疑。
但,他们笑声未停,只远远见孟家庄的大门敞开,秦川那伙人竟大摇大摆地进了庄子,然后……
没有然后了,里边既没有喊杀声,也没有惨叫声,更没有和秦川约好的举火为号。
只有一阵莫名其妙的鸡飞狗跳,秦川那伙人像泥沉大海般渺无音讯。
李彪风、通天柱和巴山虎三人面面相觑,都皱着眉说不出话来。
“中计了,秦川那厮肯定是投了孟家庄。”李彪风率先开口,咬牙切齿说道。
通天柱冷哼一声:“他以为,投了孟家庄就不用死了吗?”
巴山虎则阴沉着脸,举手一挥:“兄弟们,杀进孟家庄,鸡犬不留,尤其是秦川和他那帮手下,一个也不能留!”
“鸡犬不留!”
几百个贼寇嗷嗷叫着往孟家庄冲去。
冲在最前面的大多是些新入伙的,其中有两百人朝大门冲去,其余的人则冲向两旁的墙院。
而留在后面的四五百人,则根本没动弹。
这是巴山虎和李彪风等人一贯的作风,让那些新入伙的去送死,耗掉对方的防备,接着他们的精锐就会一拥而上。
……
秦川站在门楼顶上,望着庄外哭喊逃命的娄烦乡民,和远处如狼似虎般涌来的贼寇,心情有些紧张,也有些沉重。
今天,注定会死很多人。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自己而死的。
但,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就一定会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娄烦镇在孟家庄东北,正好在贼寇进攻的路上,许多村民来不及逃命,落在后面的老弱病残,很快就被那数百名挥舞着刀枪的贼寇吞没,并变成一具具残残缺不全的尸体。
“这乱世当中,没人是无辜的。”
秦川喃喃道,接着拔出长刀。
“兄弟们,巴山虎想把咱们卖给李彪风那狗娘养的,大家伙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杀他娘的!”
三十几条九箕山老匪拔出刀子嗷嗷叫。
最先倒霉的是冲门楼那伙人,还没跑到楼下,上边就响起了两声枪响,几千颗铁钉石子梨花暴雨般当头罩来。
持木盾的倒还好,三眼铳的散弹威力不足以击穿厚实的木板,但那些没木盾或者来不及抵挡的人就惨了。
被当场打死的都是幸运的,被打得半死不活那些,将会遭受很长一段时间的折磨,最终一样会死去。
侥幸活下来的贼寇扭头就跑,没跑出多远,就被巴山虎等人的亲信砍翻几个,余下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冲锋。
这次他们学乖了,没有一股脑冲上来,而是在几张大木盾的掩护下徐徐靠近,一到门下就抡起斧头砍门。
这时,楼上扔下来几块大石头,四丈高的冲击力,连人带盾一起砸了个稀巴烂。
三眼铳的枪管又趁机伸出来放了两枪,下边还活着的人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很快又换一批人上来。
见楼顶上有人冒头,下边几十个手持弓箭的贼寇立马弯弓搭箭,纷乱的箭支如雨般落在门楼上。
但,九箕山老匪们早就猫在了墙垛后面,那些箭支连他们衣角都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