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有乌云自远处滚滚而来,云层之中已有电气呲呲作响,暗含着滚滚惊雷的咆哮之鸣。
灰衣人道答应了下来。
天谕剑经的下半卷只有十八招,而这十八招并非真正的剑招,他们实际指向的,是一种出剑和运灵的模式,而学成所有剑招之后,哪怕是最寻常的刺剑手法,只要用上了天谕剑经的心诀,也可以做到一击封喉的效果。
而修道者要躲避剑,前提则是自己的感官或者神识可以感受到危险,可以看到对方出招的轨迹,但这一剑却能敛去所有的杀气,逃过所有的感知。
就像是一片迎面而来的透明云朵,不会有任何人觉得它有危险。
宁长久在出第一剑的时候,灰衣人便感知到这是真正的剑经之招。
身后的丁乐石看着宁长久的动作,也愣住了,他的眼睛在盯着剑锋的一刹那,视线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样,顺着宁长久的动作不停游移着,恍然出神。
十息的时间并不长,宁长久已经走完了剑经的六式,只不过,他颠倒了顺序。
灰袍人同样沉浸在这杀机绝妙却又无可琢磨的剑法里。
其实在修道界,对于剑招剑法之流通常当作末道,真正强大的唯有境界,境界碾压之下便可以一力破万法。
但今日宁长久的剑一点点颠覆着他的认知。
宁长久停下了动作。
灰袍人微微回神,道:“继续。”
宁长久说道:“以前辈的修为,这几招,够你杀死宗主了,杀死他之后,我再将剩下的剑招和运灵的法门告知于你。”
灰袍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继续。”
宁长久倒是没有违逆,继续出剑。
天谕剑经来到了第十四式。
这一招的动作像是人踩在马背上,平举着剑,身体后仰,做着滑稽的表演。
丁乐石有些想笑,但他的嘴角才翘起,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宁长久的剑轻飘飘地向前,不知是如何在瞬间突破了距离的间隙,来到了灰袍人的面前。
老者的灰袍没有一丝的颤动,那柄剑的剑气也同样没有溢出一点,前切的锋刃是那样的平稳,仿佛刃锋扫过的一切都会像豆腐一样被切成两半。
但两人的境界相差太多。
老者在极短的木讷之后,目光从剑锋上收回,他抬起衣袖,两根手指自袖袍中探出,稳稳当当地伸向了那切来的一剑。
周围的风卷起了枯黄的碎叶子。
乌云压低,似有大雨将落。
丁乐石甚至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视线一晃,然后师父的身影就像是片枯叶子一样飘了过来。
宁长久先前的一击停在了灰袍老者的喉咙口。
老者的手指像是石头,而这柄剑则像是陷在了石头里。
在杀意顺着剑锋袭来的那刻,他立刻脱手,身形后撤,对方的手指在夹断了剑尖之后,同样像是一片梧桐叶,翻舞着吹上了自己的胸膛前。
两人在空中的相对静止不过保持了一刹那。
那一掌终于还是轻飘飘地按上了宁长久的胸膛。
手掌触及胸膛,一刹那的平静后,宁长久像是沙袋般被击飞了出去,周遭的树叶与此同时尽数破碎,被碾成了沙尘般的齑粉。
宁长久被那一掌打得胸膛凹陷,巨大的力量冲入五脏六腑,击碎了护身的灵气,打得他气血翻涌,再也无法维持一口真气,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喉咙口一甜,鲜血喷出,而那些血同样凝固在了空中。
周围的空气像是冰一样凝固了。
灰袍老人道:“既然你不诚心,也就别怪我无情了。”
他伸出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圆。
那个圆心过处,纷纷幻化出了一柄柄白色的飞剑,那些飞剑日晷般转动着,随后鱼贯而出,钉向了宁长久。
宁长久身体疼得发颤,他艰难地转动手指,想要掐诀施展镜中水月,可他的手指才一颤动,那些飞剑便如白鸟朝凤般撞向了自己。
“师父!”丁乐石惊呼了一声,想要靠近,却被狂暴的气流吹得后退不止。
境界相差太大,又是正面迎敌,宁长久唯一的胜算被抹去,体内原本就积藏着的伤势在飞剑落于胸膛的这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剑气撞上胸膛,他只觉得身体都要被撕裂了一样,他像是断线的风筝,被狂激发剑气,哪怕是挥动都变得极为困难。
“这么弱也敢盗取剑经?”灰袍老者一甩袖子,一手负后,一手立于身前,如佛门弟子喝经文退恶鬼前的手印。
灰袍老者活了许多年,只是他极少出环瀑山,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他才是天宗宗主之下的第一人。
此刻他不过两招,便将宁长久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你还有机会,交出剩下的剑招。”灰袍老者道:“弱者不需也不配怀璧,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
宁长久胸口的衣衫尽碎,那系着陆嫁嫁茧衣的衣裳却破了,陆嫁嫁便落在了地上,神色静谧,与周遭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天空中聚拢的乌云越来越密,像是黏稠的灰色浆水,而浆水之下,则是液体般的雷电,它们会在乌云决堤的那一刻,千军万马般汹涌而来。
宁长久知道,自己若是真的施展出了十八招剑经,才会真的没有活路。
怀璧虽然危险,但至少能让对方投鼠忌器。
宁长久艰难地起身,横起了那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