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除缓慢地抬起了手,从身体里抽出了一根根银线,道:“我知道你想去追他们,但我此刻同样很弱,你可以试着来杀我。”
事实上,他们交谈之时,司命就一直在观察着他。
她就像是一头母虎,在亮出爪牙之前总会耐心无比地等待。
在对宁长久下手前,她便已暗中探查了整整三个月,软硬兼施,在确信自己差不多看穿他所有底细和价值之后才动手。
而此刻,夜除于夜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同样顶着极大的诱惑。
但她此刻不敢确定,夜除的露面究竟是空城计还是陷阱。
夜除看了一眼宁长久消失的方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不再言语,缓缓向着深峡退去。
司命不愿再忍。
她抬起手,雪于指间凝成一剑,随着她身影一道掠起,向着峡谷中动影而去。
“断魄峡,地动。”夜除开口。
地脉之下,那些熔岩地火似是按奈不住,开始疯狂向上拱涌,与此同时整个峡谷都震荡不安。
司命同样施展权柄,时间回溯,夜除的权柄失效,震荡声消失不见。
他们此刻受限于自己的境界,只能改变立刻发生的命运和不久之前的时间,若在过往,他们神格、境界完整之时,夜除可以草蛇灰线伏延千里般定好许多年后的结局,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一个人。而司命同样可以将自己选中的人或者物,回溯在数年之前。
那时候的他们,是真正杀人于无形的次神,比许多洪荒时期古老的妖神更为强大。
而此刻,紫庭之下的境界大大限制了他们,却也使得他们的战斗更于瞬息之间立分胜负与生死。
而他们的权柄互相制衡,真正的杀人之法唯有彼此手中的兵器。
这也是古代权柄之争的缩影。
雪峡之中,两人的影子宛若两道线,一灰一白,在石墙之间高速地穿梭来回,溅出的灵力在墙壁上留下了无数线形的刮痕。
“你越来越弱了。”司命步步紧逼,银发尽数向后抛扬起,露出了整张莹白无瑕的脸,她的雪剑破碎又凝聚,几次争到先机之后,都在夜除朽木般的身体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夜除并未反驳,身上的伤痕未能让他有丝毫的动容,他不停地以指间的丝线缠向司命。
他就像是一只在峡谷中迎着狂风飞窜不定的蜘蛛,而司命则像是一只补蛇的飞鸟,两人一前一后,以其余人看来匪夷所思的速度移动着,时而亮起的剑光里,夜除的丝线如发丝般被一缕缕断去。
“可你还是赢不了的。”夜除淡淡说了一句,随后以丝线高速攀援上石壁,然后荡秋千般高高扬起。
司命驭剑而上,白色的衣裙托起一连串的残影,宛若顺着石壁游上的白蛇。
两人交锋之中,彼此的权柄又抵消了数次。
司命道:“究竟是谁给你的信心?难道是重岁?”
夜除微笑道:“你还有找到重岁么?”
司命容颜淡漠,这也是她的心结之一。
她知道重岁的存在,也知道重岁与夜除之间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她却怎么也找不到重岁。
司命冷冷道:“重岁到底是何等妖兽?”
“重岁为何必须是妖兽?”
“怎么可能是人?断界城的人,没有一个活几百年的!”
“所以我说你愚蠢。”夜除笑了起来:“你就没有想过,这几百年来,重岁有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人么?”
“你说什么?!”司命眯起了眼眸,霜雪被关在了冰白色的眼皮内。
夜除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将她淋透。
她明白了夜除的意思,夜除是说,重岁只是一个代号,是他安插在断界城的内线,这些年这代号之下已换了无数皮囊!
她不知道重岁说的是实话,还是依旧只是一个迷雾弹,使得重岁本就扑朔的身份更加模糊。
她暂时不去猜。
“你有什么能力让一个人对你死心塌地?”司命冷笑道:“难道靠你所谓的永生?你自己都快要死了,谁会相信你的永生?”
夜除的身影如掠过悬崖的夜莺,他再次向下俯冲,笑道:“所以你无论再怎么漂亮,也不是真正的女人,你根本不懂真正的七情六欲,等到某一天,你若对一个人死心塌地了,你就会懂的。”
司命是神国的神官,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她白璧无瑕,不识情欲,哪怕对于宁长久的勾引,也只是自己对于艺楼女子的简单模仿。
她从未真正动过情和欲,也从未想过这些。
因为神国的神官必须完美,而情是破绽,是污浊,她不允许自己完美的身躯和灵魂沾上一丁点污垢。
这也是方才宁长久离去之时,她听着他话语,心中怒意滔天的缘故。
对于她来说,这已是极大的亵渎了。
雪峡中,战斗仍在继续,夜除的权柄每一次使用都会弱小几分,而司命则越战越猛,她的剑在夜除身上留下了上百道伤口。
这也是他冒险于夜中走出峡谷,救走宁长久的代价。
最终,夜除被司命一剑劈入了深峡,他木偶般的身躯中央,那道醒目的剑痕几乎将他的身体自中间贯穿。
木偶没有脸,所以看不出他痛苦的形容。
司命要继续追击之际,一头黑鹰自下方飞过,恰好接住了夜除坠落的身躯,载着他向着雪峡深处飞去。
司命站在一线峡与深谷的交界处。
她此刻的身子骨不足以支撑她继续深追到夜除的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