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双手负后,笑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敢对我出手,你清楚地知道,我能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他看着那中年的将军,继续说道:“或许你不怕死,但你应该会怕部下同袍们平白无故的死。你的殿下让你来,其实也不过是让你送死,你明明知道,却还是带着自己的部下一起来了,你的心里,应该也很不是滋味吧?”
那将军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微有动摇,语气却坚定道:“身为赵国将军,吃的赵国军饷,自当守赵国皇城。”
妖狐环视四周,问道:“那你可问过,他们是否愿意同你一起死?”
那将军沉声喝道:“我没问过,但我知道答案,今日国将倾覆,覆巢之下无完卵,为了我等家中老小,我也愿意先死一死。”
说罢,那柄雨中的军刀动了,那是久经沙场却极其简单的一刀劈砍,只是在刀光动的那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那刀光似前所未有的明亮,如闪过瞳孔的雷电,周围的士卒们身子微倾,只觉得胸腔中似有什么被点燃了。
刀光凌厉落下,然后停住。
所有人便也都震住了,只见那老人以两指捏着刀尖,那两指极其平稳,比那将军握刀的手更稳。
于是那刀到此为止,再无法落下。
“你叫什么名字?”妖狐问他。
那将军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按着刀背,想要将那刀硬生生压下,却依旧无法寸进。
妖狐见他不答,没有追问,只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这个人的位置,以后可以由你来做。”
那将军还未来得及听清他说什么,刀口崩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身子猛得一个前倾,却并未撞上老人,而是砰得一声砸向地面,所幸他反应极快,身子触地的一瞬,以刀柄支地,猛地翻起,而他定神之时,那老人已向着长街之后走去。
“站住!”那将军爆喝一声,从身边的士兵腰间随意抽了把刀,紧追而上,但只是下一个眨眼,那老人便腾空蒸发一般,彻底没了身影。
那将军在原地立了许久,他浑身滚烫,雨水打落手背,竟似要嘶嘶地燃烧起来一般。
他死死地盯着那老人消失的位置,过了许久才将手中的断刀啪得一声摔回地面上,而他身边那些士兵,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刀刃,开始擦拭额头的汗水。
那将军艰难地笑了笑,轻声道:“殿下没有骗我们,他果然不敢杀人。”
而此刻,那老狐已然出现在另一条更为接近皇宫的道路上。
他不是不可强行承受反噬,杀一个将军立威。
只是他看着那些明显畏惧却依旧包围自己的兵卒,忽然想到,这座皇城好像是自己的皇城。
“这整个赵国都是为我而生,当然就是我的国。”
既然都是自己子民,那也无须动手。
这一刻,他忽然想看了一看皇宫中的那张王座,想着若自己坐上去,以妖族之魂一统南州,又会是何等情景。
老人抚须而笑,一脚轻轻抬起,重重落下,下一刻,天地惊雷皇城震响,大雨泼天而下。
那书着“凤鸟朝鸣”四字的牌坊下,老人已经经过,皇宫高耸的城墙便黑幢幢地压在眼前。
城墙上弓箭已紧绷弦上,一支又一支地探出,对准了那凭空出现的老人。
“国玺,古卷,红伞皆是盾,焚火杵为剑。原来如此。”老狐对于那些弓箭置若罔闻,只是看着满城风雨喃喃自语:“当年仙人算计不错,以此来延缓我灭国的速度,只是不知,这柄剑,你赵襄儿又能斩出几分剑气?”
话音落下,城墙上,铁箭齐发,锐物破空之声尖鸣而起。
但老人眼中,那些与这寻常雨点又有何异?
叮叮叮!
他周围的时空仿佛凝滞。
那些铁箭在他周身数尺之外,便诡异地停下,唯有箭尖出漾起一圈圈极细的水纹。
老人一卷袖子,那些铁箭竟都如水般收束入袖间,老人朗声道:“多谢殿下借箭。”
他抬起脚,皇宫入口的五拱大门里,他将要朝着最中间的那扇蹋去。
此刻皇宫大殿的王座上,沐浴更衣后的少女独坐镜前,正以画笔描眉。
她披着一袭绘有金羽凤凰、焰纹雪浪的明黄色大氅,独坐深宫,黑白格调的世界里,这抹端坐王座的身影便显得格外明艳。
镜中是她未满十六,尚且韶颜稚齿的脸,画笔拂扫过黑白分明的眉目,似是毫笔润墨于最细腻的宣纸上淡淡绘描,带着清清冷冷的韵美。
她拢了拢搭在单薄肩膀上的长发,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稚美的脸,看了许久,直到皇城外,老狐苍老而雄浑的声音响起,她才似终于想通了什么,莞尔一笑,渐渐回神。
“若是你真想关住他,那又何必做这四把钥匙呢?”赵襄儿缓缓起身,她衣袍褒博,垂下的衣袖遮住了指尖,而细束的纤腰依旧将那柔软起伏的身段勾勒得灵动,她目光缓缓上移,望着那奢华美丽的藻井,道:“娘亲,我明白了。希望他年相逢之时,女儿未让您失望。”
她沿着阶梯走了下去。
城门外,老狐那一脚未能落下。
那鞋底的水面下,隐约浮现出一道苍红色的影子,那影子愈发清晰,隐约是一头羽翼燎燃的飞鸟,它盘旋于积水中的倒影,仿佛那积水下也是一个天地自由的大世界。
那一刻,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狐心中,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