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在意,沿着这个疯女人血迹的来路向前走。
一个个院子的井口中,时不时有人从井中爬出,那些人多是年轻的女子,她们有的是自己跳进去的,有的是被人推进去的,偶尔还有婴儿、老人、男人……他们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在整个充斥火焰的世界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相遇之后互相厮杀,撕咬下彼此的肉来。
宁长久发现,这个长廊,某种意义上便是整个皇城的缩影。
他从一个笔直的廊道上,窥见了皇宫里家家户户的恶。
道路的尽头,一个‘老熟人’持着刀在那里等待着。
他是王殃渔。当初被雀鬼杀死的那个将军。
宁长久没有去看他,他的视线掠过了他覆在血肉上的盔甲,望向了廊道后方的光,问道:“赵襄儿,你不会以为凭借这些手段就要击溃我的道心吧?”
无人应当。
王殃渔高高举起剑,对着他当头劈落。
轰!
宁长久仰起头,那些所有萦绕在眉宇之间的丧与哀瞬间一扫而空,他睁开眼,瞳孔已然化作了滚烫的金色,王殃渔的身体金光穿透,那一束束金光像是剑,轻而易举地划破了他的铠甲,切割下一块块血肉来。
金乌破开眉心,展翅而鸣,一切带有黑暗元素的情绪或者事物,都在金乌来临之后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宁长久眉目平静,穿过了这条长长的廊道,撞回了光里。
他重新回到了那条长街上。
流火砸落如雨。
金乌撑开双翅,伞一般遮在了宁长久的头顶,流火落在金乌身上,如烛花炸开,未能留下丝毫的痕迹。
它本就是太阳中孕育而成的生灵,这世间又有什么火焰可以比太阳更加炙烈呢?
只是赵襄儿还未现身,他却首先唤出了金乌,在底牌之上,终究稍逊了一筹。
金乌现世之后,滚烫的气浪再难侵近宁长久。
但宁长久没有放下丝毫的警惕,因为他知道,唯有破开这个世界才有可能战胜赵襄儿。
这个世界上绝不存在完美的世界。
修道者可以证道飞升离去。强如师尊,为了压制断界城的境界,用的是一整个神国。所以这个世界必有它的缺口或是漏洞,他必须将其找到,才能反客为主。
宁长久还在思虑之际,先前那头鬃毛如火的战马去而复返。
地面上的砖头被马蹄踏碎,金色的战车中,女子的身影宛若烈阳之芒。
与战车一道冲来的,是一只兕长如剑的巨大的犀牛,这只犀牛披着黄金的重甲狂奔着,它的背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舞动着铁锤向自己冲来。
转眼之间,战车与犀牛呈现出了一前一后的夹击之势。
宁长久稳住心神,他立在原地,身子猛地跃起,与战车与犀牛错身而过,但他跃起之际,它们亦是紧急勒马,亮出了兵器等待宁长久重新坠下。
金乌长鸣一声,宁长久直接抓住了金乌细长的腿,让金乌带着他升空而去。
但追杀并没有因为他飞天而停止。
那些先前沐浴焰火的凤与雀,在宁长久腾空而起之际纷纷冲了过来,它们不再像是神鸟,更像是见到了腐肉的秃鹫!
宁长久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那些从火焰中飞出的鸟雀,心中陡然闪过了一丝明悟。
脑海中,大师姐一个板栗之后,所有融汇于识海的道法在这一刻翻腾了起来。
前一世道观之中,他修习的本就是天心经,修罗神录之于天心经,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字,既然都是同宗同源之物,那么大师姐替他熔炼的一切,自然也可以融汇进残缺的修罗神录里。
念头及此,他的体内,骤然发动的修罗神录像是一个巨大的涡轮,它咆哮着,嘶吼着,像是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饕餮,将体内所有的一切感悟都吞噬为修复自身的养料。
他的骨骼和血肉里,金色的脉络忽然亮起,璨然生辉。
“时间……”
他念出了这个古奥的词。
时间的力量包裹自己,让他保持着修罗之体,退回到了五息之前的位置。
长街上,他再次现身。
金色的犀牛角如剑抵在身前,他却直接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牛角,手腕扭转,将其硬生生掰断。
金甲犀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痛苦嘶吼。
他的手臂上,精赤的肌肉暴起,缕缕金焰如浮动的金蛇,环绕着他的身体转动,他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少年的模样,那如蛇狂舞的黑发,金焰缭绕的白衣,那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更是遒劲得仿佛可以锤断古神的脊梁。
这是真正的修罗之躯,虽还远不如对战罪君时那般完整而强大,但他的敌人,同样比罪君弱小了无数倍。
修罗之躯的力量在体内掀起了山呼海啸。
他拔断了犀角兕之后,身形骤动,一拳锤上了那头大马,高大的马匹颈椎骨被瞬间打碎,脖颈歪斜,奋力的六足像是被打中了七寸的蛇,一下子软了下去,宁长久另一只手以兕为剑,扎入巨马的身体里,直接捅穿了它的心脏!
鲜血飙溅,战车同样坍塌,其中的金色人象摔得粉碎。
而此刻,那些火凤神雀源源不断地向着自己扑来,街道的两端,又有很多的古代凶兽,或是燃着烈火,或是镀着金焰,如一颗颗滚动的巨石,向着自己扑来。
宁长久凛然不惧,这方天地里,自己的境界虽被压制,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