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襄儿点头道:“嗯,赵国达官贵族的衣服基本都是云裳城做的,那里有最好的丝绸和布料,千褶香便是去年云裳城最好的衣服。”
宁长久道:“银子还够么?”
赵襄儿道:“哪有一路上都花我的钱的道理?”
宁长久沉思了一会儿:“要不我们去桥头卖艺……”
赵襄儿深吸了一口气:“够。”
……
这绝不是逆来顺受忍气吞声,而是隐忍,是卧薪尝胆……这恶人嚣张不了几日的。
赵襄儿跟在他的身后,回忆着先前在池水中被捉弄得求饶的丢人样子,恶狠狠地在心中记账。
云裳城很是繁华,遍地绮罗一词都不足以形容。
这对白衣白裙的少年胡搜阿女走在其中,倒是显得寒酸了一些。
宁长久带着赵襄儿逛了许多家店。
赵襄儿逛了一圈,倒是没买裙子,而是买了一身男装,她穿着男装扎起头绳,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漂亮儒雅的公子哥,英气逼人。
她看着那些店中色泽鲜艳的衣服,淡淡道:“这些花花绿绿有什么好看的,世上唯有黑与白的衣裳才契合大道真理。”
宁长久附和道:“赵公子所言极是。”
赵襄儿淡淡地别过了头,倒确有几分公子哥的气质。
很快,赵襄儿随意浏览衣裳的目光便停住了。
“这位公子,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掌柜的看着他们气度不凡,已然过来介绍了。
赵襄儿此刻看的,是一件大红色的嫁衣,嫁衣凤冠霞帔,红底缎绣金织,珠玉坠饰明媚,那种红色红得纯粹大气,一看便很名贵。隔着橱窗第一眼望去之时,便似有熊熊烈火奔涌进瞳孔,映得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都微微失色。
掌柜的与她说着这件衣服的故事和来历,据说还和传闻中的朱雀神有关。
赵襄儿并非思春念嫁,而是认得这身衣裳——这身衣裳与娘亲当年所穿的形制何其相似。
娘亲……这也在你的算计之内么?
她不得不承认,偶然看到这件嫁衣,她确实有穿上一试的冲动。可嫁衣,往往一生也只有一次。
“嗯,就这件衣裳了。”
另一边,宁长久与掌柜的已经谈拢了价格。
“我才不要!”赵襄儿忽然开口,断然回绝。
她不喜欢这种步步皆在人算计之中的感觉,哪怕那个落子之人是娘亲。
掌柜的微愣,他这才发现,这俊俏的公子哥分明是女扮男装啊。
赵襄儿说完之后,转身离去,宁长久叹了口气,致歉了一声后连忙跟了上去。
“怎么了?”宁长久问。
赵襄儿沉默片刻,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天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客栈中,赵襄儿一个人立在窗边,看着暮色渐合。
宁长久端来了一碗汤圆,走到她的身边,一勺子一勺子喂给她吃。
“心情不好?”宁长久问。
赵襄儿吃着汤圆,心情好了一些。
太阳沉入西边,那里藏着的一切好似也黯淡了下去。
“今天我们早些睡。”赵襄儿忽然道。
“为什么?”宁长久问。
赵襄儿道:“明天我带你去落神峰看日出。”
宁长久不明所以。
赵襄儿已经铺开被褥躺上了床去。
宁长久在她身边躺下。
少女这次非但没有抗拒,反而轻轻地拥住了他。宁长久看着她恬静的脸颊,手轻轻地触到了那微微翘起的上唇,手指她柔软的唇间微微摩挲着,少女眉头微皱,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这次轮到宁长久求饶了。
时光迟缓。
清晨,天还未亮起的时候,赵襄儿便早早地起床,拖着宁长久一道去爬山。
深秋的天很冷,御剑之时更是严寒无比。
宁长久用一件大氅裹着她,将身段娇小的少女抱在了怀中。
“日出有什么好看的?”宁长久不解。
“不解风情……”赵襄儿道:“到时候你就懂了。”
落神峰在赵国的群山之中一枝独秀,其高度甚至不输谕剑天宗的四座仙峰。
穿过了难行的山道,两人终于来到了峰顶。
赵襄儿坐在一颗石头上,缩着身子,抱着膝盖,用大氅裹着自己,目光遥遥地望向了远处的黑暗。
宁长久立在她的身后,轻轻挽起她的长发,削木为梳,淌入漆黑如水的发间,轻轻掠下,将少女微乱的发梳理得整齐。
方圆百里,他们是唯一一对看日出的人。
“要来了。”赵襄儿忽然开口。
宁长久落下了她的发,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下,随着少女的目光一道望向了远方。
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浅,像是流淌的鸡蛋清,那些明亮的星星也渐渐淡去,退居幕后。天边微白的浅蓝色空无一物,好似一戳可破。而眨眼之间,红色的火便在天空中毫无征兆地烧了起来,与此同时,晨风如无限巨大的浪潮,温柔地淌过了四野,落木在风中发出萧萧的声响,好似万千朝拜的信徒。
火焰像是劈开天地的利剑。
他们分不清迎面而来的到底是风还是光。
体内的金乌如有感召,重新凝聚成形,欢呼雀跃。
宁长久看过很多次日出,甚至是历史来临之前的第一场。
日出虽美,却千年如一辙。而今天是她第一次陪赵襄儿看日出,于是风景似乎也都改换了模样,视野中所有晃动的一切都成了永不湮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