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龄娇小的身躯坐在巨大的王座里,好似幽冥的公主。
宁长久帮她理了理衣裙,裙摆整齐地铺在纤净的大腿上,黏附在衣裙上的灰尘与血迹用灵力提炼出来,轻轻拂落,化作微尘消散于黑暗。
少女握刀的手紧捏着,眉目却是宁静,一动也不动,像是个精致的瓷偶,任人摆弄。
寂静的大殿里,宁长久静静地看着她,露出了笑容。
他从未想过,他们会在这样的地方,以这种方式见面。
曾经容纳的万灵的黑暗之海已经断去了源头,这里就成为了死海,寂静荒凉如真正的坟场,并无祭拜之人。
宁长久看着她,目光下移,落到了那柄血红色的剑上。
“神荼?”宁长久第一眼便认出了它。
当初赵国的朱雀世界里,赵襄儿曾随手锻造过神荼的仿品,他记忆犹新。
宁长久看着这柄古刀,刀身纤细,刃面如水,血色的光暗明淡承接,刀身的曲线很淡,末梢已经断裂,若是完好,应是婉约如少女的发梢的。
这柄刀虽经过了历代神战,刀刃最锋利处有明显的破损与卷刃,但它依旧很美,可以想象它曾经的佩戴者或许是位吟游人间的诗者。
他的手触上了刃锋。
在入此处之前,司命便与他说过,他所看到的并非真正的冥府世界,这座殿只是黑暗之海的一片残影,真正的冥府隐没在精神的深处,触发它的办法唯有“死亡”。
宁长久用手指捏住了神荼的锋芒,抽丝剥茧般从中提炼出一点血光。
血光临近脖颈。
死亡的意味展开。
宁长久及时停手。
轰!
视线陡然变了。
他依旧在冥殿中,地面上残留着血迹和羽蛇扭动的残魂,血腥味顺着地砖一路流淌,直至殿后突兀出现的深渊里。
冥殿向着深渊倾斜。
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推着他,顺着斜坡滑坠了下去。
……
哐。
雷声在天空中炸响,大雨倾盆泻下,它们在空中碰撞破碎,于半空溅成一片濛濛的雾。
宁长久抬起头,看着周围迥然不同的场景。
他伸出手,雨珠敲打在指尖,触感湿冷真实。
“这就是炼狱么?”宁长久望向了四周。
这是一片荒芜的山岭,周围所有的荒山几乎都被打破了,黑色的高峰化作了破碎的巨大岩石,这些岩石堆积着,像是一座座被大火反反复复烧过数遍的城。
那些石缝中还残留着火。
这不是真实世界的火,而是传说中的幽冥鬼火。鬼火的焰芒在大雨中不灭,它烧得很慢,像是熟睡的小鬼,明明那么安静,却让人不敢靠近。
宁长久在水火交融的世界里向前走去。
“你好,圣者。”一个骷颅头般的老人上前搭话。
宁长久看向了他。
老人并非凭空出现的,他先前站在路边,像是棵烧焦的古树,自己没能第一眼认出他来。
“你好。”宁长久的话有些生涩。
骷颅头般的老人问道:“你是来拯救我们的吧?”
宁长久摇头道:“抱歉,我只是来找人的。”
“找人?”骷颅头老人欣喜道:“那你就是来救我们的。”
宁长久问:“为什么这么说?”
骷颅头老人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
宁长久点头道:“是的。”
骷颅头老人道:“她就在这条道路尽头的宫殿里,只要你一直向前,就能看到。”
宁长久问:“就这么简单?”
“是的,年轻人。”骷颅头老人像是在微笑,但他的脸像是骷颅头,所以笑也显得阴森。
宁长久道了声谢,他好奇问道:“我该怎么拯救你们?”
骷颅头老人道:“打开这片天空,我们就能出去,回归真正的星海,而非永远沉沦于此。”
宁长久问:“你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骷颅老人点头道:“当然知道,这是一个罪恶的、没有天理的世界,我也是五百年前才弄清楚了这点。那时候我致力于钻研有关荆棘之海的事,我总结出了有关于荆棘之海的七十六条法则,正准备将它们逐步归类统一时。一个从外面进来的残魂告诉我……”
骷颅老人像是想起了伤心事,不忍心说下去。
宁长久好奇道:“告诉了你什么?”
骷颅老人指着那些堆砌的乱石,说道:“她告诉我,外面的世界里,水与火是不相容的。”
宁长久看着暴雨泼不灭的石火,沉默了许久,问:“你不是外面的世界来的?”
骷颅老人道:“我是这里的原住民,是冥国世界创造出的魂魄凝聚的生灵,不像那些外来的魂魄,生来就知道许多的知识。”
宁长久立刻想到了司命。
司命便是她旧时神国中孕育出的胎灵修炼所化。
神国就像是一个个小世界,拥有自己孕育生命的能力。冥国据说是在冥君死后才形成的,哪怕残破如此,依旧拥有孕化生灵之力。
骷颅老人回想着当年的事,说道:“我研究了荆棘之海一百年,才知道那不过是冥君大人死后错乱意识的荒诞想象,它的尽头是混沌而非希望,研究它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就像是这条路上,每走一百步都会有一个铜柱大灯,从这里到尽头,无一例外。但这并不代表世界的真理,世界的其他地方是没有灯柱的……”
“我曾将它奉为真理,并相信了一百年。”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