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没有说话,她推开莲花书苑的门,走到了高台上,目光越过烟缭雾绕的山水,落到了大河镇上。
“其实我一直在想,天碑到底有没有意义。”大师姐道。
“在世界毁灭之前,知识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五师兄坚定道。
大师姐道:“我所说的,只是境界上的。”
五师兄眉头微皱。
大师姐道:“传说三境虽与天等高,但它对于力量的提升却算不上大,更多的是对道境、心境的改变,但这种看似直窥天地的玄妙,实际上却终究是虚无缥缈的。”
“虚无缥缈,却也是最难抵达的。”五师兄叹了口气,道:“或许这便是人间极限的力量了吧。若从整个天地的角度看,我们……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人间力量的极限?”大师姐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反问道:“在你的记忆里,人类的飞升者真的就止步于此了么?”
五师兄轻轻闭眼,道:“我记不清了……我们都是修罗,轮回几度,险些为人。关于过去的‘真我’,我实在勾勒不出太多的记忆。有时候,我看人间口口相传的一些神话故事,我知道故事里的人是我,但我又不觉得那是我。”
大师姐淡淡道:“你是不可观五师兄,若参悟百年还未将这些想透,这五块天碑由你来写,实在无法令人放心。”
五师兄笑了笑,道:“师姐放心,我的哲思无关世界的至理,写天碑这方面,我还是很在行的。”
大师姐不置可否。
五师兄忽然问:“七师弟什么时候回来?”
大师姐道:“白藏年过去之前。”
五师兄眯起了眼:“白藏发现我们了?”
“神主多多少少是洞察到我们的存在的,只是过去,无论是天君,神官,还是国主的投影,他们都无法真正伤害我们,所以也未深究,选择视而不见。”大师姐道:“哪怕罪君发现了断界城的存在,第二年蹄山年,蹄山国主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五师兄笑道:“那头老牛身如巨山洞府,角若开天之剑,锐矛利盾皆在一身,当年又是太初神战里的魔神之一,自是倨傲不惧的。”
大师姐颔首,道:“蹄山固然自负。但白藏不一样,她的自负源于自卑,她与罪君一样,本身就是窃取天命的贼,她俯瞰尘世的时候,可以拥有无与伦比的骄傲,但她一旦发现,世间还有能威胁她的东西存在时,她的自卑与愤怒便会生出。这是哪怕她成为神主也无法遮掩的情绪,无头神的出现更将她这种情绪激发了出来。”
“所以,她绝不允许自己安稳地度过白藏年。”大师姐道。
五师兄想了想,皱起了眉,问:“如今白藏已顺利取得神之心,以她的野心,势必会阻碍我们接下来的事。”
大师姐问:“你的意思是,任由白藏取得神之心,是我们太过畏首畏尾了?”
五师兄道:“我只是疑惑。”
大师姐道:“神之心一事,师尊自有深意。”
五师兄点点头,他并不认为这是搪塞。
“想来师弟应是要启程万妖城了吧?”五师兄问。
“嗯。”大师姐道:“他一定会来。”
“剑阁呢?”五师兄又问。
“剑不可入城。”大师姐道:“这条规矩,本就是专门给剑阁写的。”
五师兄沉思片刻,叹息道:“时间已被回溯……那过去,师弟没有真正进入我们视野之前,他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惊险而无序的,是脱离师尊安排之外的。唉,他已在人间留下了抹不清的蛛丝马迹,再加上白藏的时刻监视。想来以剑圣之能,要发现师弟的存在与身份,算不上什么难事了。”
大师姐道:“嗯,圣人将死,万妖城摇摇欲碎,剑阁借此机会截杀师弟,也是意料之中的。”
五师兄问:“若白藏亲自出手?”
“白藏不会出手。”大师姐解释道:“在她眼里,小师弟是昆仑的钥匙,月国不见,她便不会出手。她眼中的对弈之人只有师尊,其余人她一概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我始终怀疑,白藏做这一切的目的其实是……”
“断界城?”五师兄猜出了她的想法。
“嗯。”大师姐道:“国主的权柄太过诱人,既然蹄山无动于衷,便是对白藏最大的机缘,若她错过了,十三年后的下一个白藏年,无头神可能已被其他国主瓜分殆尽了。”
五师兄神色凝重。他知道,师尊在断界城尚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但若白藏有备而去……
“如今的师尊……真的能直面白藏么?”五师兄满脸忧色。
观主尚在巅峰之时,他们从未担忧过这些,但如今……
大师姐道:“还有我和二师弟呢。白藏投影若来,我便阻白藏,剑圣若是出阁,我便阻剑圣,总之,现在的师尊绝不可出观。”
五师兄看着大师姐青裙如霜的影,沉默着点头。
他相信大师姐与二师兄的实力。
他们是不可观可以稳定至今的栋梁。
五师兄将杂沓而起的心绪沉下,他随手翻动书页,目光轻轻掠动。
大师姐向着屋外走去。
“对了,师尊与小师弟过去……”五师兄欲言又止。
“他们何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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