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的剑影撕破夜色,一路上雷音喧然,虫豸四避,树林,池塘间皆似有劲风笔直吹过,叶林卷碎,水面生纹。
宁长久与司命持续赶路时,断界城里,虚境之下的战斗一刻也没有停下。
邵小黎的意识渐渐清醒,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识海中有一个虚影拥着她,那是师尊的影,是亲切的,柔和的……
她握紧了月枝,月枝非但没有排斥她,反而很快与识海惯连了起来,散发着不弱于先前的光。
洛神星不知不觉间升了起来。
邵小黎本人没有太大的察觉,但在白藏的眼里,这个红裙少女的姿影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凌空而立,却似踩在一条蜿蜒而去的长河上,照影惊鸿,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叶婵宫无比虚弱,她主动地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只将权柄之力揉入月枝里,供邵小黎使用。
白藏看着那截玉枝,想着‘这是我的棺’的这句话,轻轻摇头:“是该盖棺了。”
她说着,伸出了手。
周围暗了下来,光向着白藏的掌心凝聚,化作了一柄剑,她持着剑,身影闪动,凌空而起,抢占先机,带着整片天幕的力量,对着邵小黎的头顶劈了下去。
肃杀的气息当头而来,邵小黎能听到自己几乎要爆裂的心跳,她还未来得及适应这些力量,只好凭借着过往的招式去挡。
邵小黎挥剑截去,月华在天际盛放,作为屏障,笼罩住了她。
但在白藏围困而来的剑线之下,这薄暮似的月光显得苍白无力,转眼之间,似有秃鹫扑食,月光被侵蚀了干净,凌空一剑毫无花哨地落下,与月枝交击,炸开的白光里,邵小黎呈直线下坠。
白藏看着不堪一击的洛神,轻轻摇了摇头。
高空的时间流速相对更快,白藏虽有把握,却也不想以此为战场,先前叶婵宫如明月高挂,她虽能胜她,却无法将她真正斩落,如今叶婵宫不支,敌人换成了这个少女,白藏终于有机会选择在更稳妥的低空作战了。
邵小黎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她如今体内蕴蓄着过往不敢想象的力量,只是对力量的掌控尚且生疏。
下坠之际,白藏的身影已经落了下来。
对于邵小黎而言,当初宁长久与罪君的一战,在她眼中只是天空中的雷电与闪光,是持续不断的气象变化。但如今,神主的压迫感直面心头,她宛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于荒无人烟的林野里,遇见了饥肠辘辘的恶虎。
当空落下的剑啸声震得她心脏发麻,肌束撕裂。
落下的白光顷刻将她包围,光芒好似由无数碎雪组成的,每一片雪都是杀她的刀。
刀从四面八方劈来,其中夹杂着一道肉眼无法看清的影。
那是白藏的身影。
若是两年前的少女,此刻便要彻底崩溃,然后被一剑斩下头颅了……
但如今的她早已成长,初见神主的畏惧是凡人不可避免的情绪,她将这种情绪压下,如囫囵吞冰,寒彻身体,却也带来了难言的清醒,她瞪大了眼睛,咬牙持剑,也无暇搜寻白藏的所在,只是握着月枝,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这是月枝反馈给她的直觉。
茫茫的白光中,月枝截住了白藏高速移动的影,权柄之力相触,‘命运’还未编织成花,就被白藏斩成了粉碎。
邵小黎挥剑展开一片银芒,那是梦境的虚影,她身影遁入其中,想要拖延时间。
但白藏的剑线始终存在,就像是架设在天空中的一架琴,包围圈早已落成,她无论向着哪边逃命,都是死路一条。
笼罩着邵小黎的美梦非但被斩切破碎,梦境的碎片还被污染成了魇,它们形似蝙蝠,反而朝着邵小黎反扑了过去。
邵小黎竭力回忆着自己学过的全部法术,但凡人的剑法如何敌得过白藏的神术?她所有的一切都被轻易拆解,白藏飓风般压来时,她的身影被一次次拦截、冲撞,向着几乎化作平面的下方坠落。
白藏居高临下看着她,她在白银雪宫寂寞了千年,但手中的剑从未钝朽,她是血崖刀海中杀出的古妖,战斗本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叶婵宫!你还要龟缩到什么时候?”
白藏的喝问声震耳欲聋地传来。
邵小黎咬着牙,感受着身体里的痛意……她如今已很强大,只是她面对的,是世间最顶峰的魔神,此非战之罪,她有无数理由可以开脱,却无法说服自己。
心神中没有传来师尊的回应,那青丝白裳的身影似在心湖上沉睡了,越来越虚无缥缈。
邵小黎感到强烈的不安,她握紧了剑,不敢松手。
模糊的视线里,白藏渺小的身影在她眼中盖过了整片天空,邵小黎坠落之际,白银的长剑贯空而下,砸向了她的身躯。
邵小黎咬住自己的舌尖,暂时斩去了所有的善良与软弱,只在脑海中存留下愤怒与暴恶,这些情绪催动下,她不顾一切地迎向了白藏的爪与牙。
白藏轻轻摇头。
若说先前的邵小黎她尚有些期待,那此刻的疯子就彻底不足为惧了。
人燃烧生命爆发力量,固然可称之为勇气,但于她而言,这种燃烧只是无意义的牺牲。
邵小黎红裙如火,她的意识里,师尊曾经传授的心法流淌了过去,宛若金色的河流,她的身体里,金光涌了出来,化作了修罗金身,这个修罗金身与宁长久的狰狞之体并不相同,金身无面,绸缎般缠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