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道什么歉!”贺光的声音难掩愤怒,“是那老东西不守承诺在先,以权谋私,想将你据为鼎炉,想将我置我死地,你现在还抱有幻想么?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还回得去!”
女子闻言,本就通红的眼睛里又挤出了泪水,“那我们能去哪里?他们很快就要追上来了,我们,我们逃不掉的……”
贺光自知语气严厉了些,他话语稍柔,道:“芹儿,既然我把你带出来了,就无论如何要送你活着出去。”
被称作芹儿的女子愣了愣,她一把抓住了贺光的衣袖,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要自己去寻死吗?”
贺光抿紧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女子擦着眼泪,咬牙道:“我池芹不需要你的保护!合欢大殿上你虽技惊四座,但别忘了,我才是你师姐!”
“我没忘。”贺光低声应了一句。
两人激烈的话语并未持续太久,身后的密林间,脚步声雨点般扫了过来,沙沙作响的树叶被搅成了无数的碎片,一个个身穿道衣的身影在林间来回穿梭,分展两翼,向着他们压了过来。
剑啸声一波又一波地响起,像是贴着耳朵划过的刀片。
贺光颤抖着五指,抓紧了剑,他抓住了池芹的手,身子微低,继续向前逃窜着。
池芹也绝非柔弱的女子,她立刻掐了一个剑诀,雪白的剑影缭绕鹤一般舞出,却又似弩箭般向着密林中投射过去,鹤剑与追杀者很快相触,铮铮的声音不停地响起,一只只白鹤被斩落在地。
贺光伤势太重,他们的位置被锁定之后,仅仅十息,一道道道袍杀手的影便追了上来,纷纷从他们头顶跃了过去,以一个中年男子为首,其余道袍杀手分立两侧,他们拦在前方,几乎同时出剑,剑影汇成一道城墙。
本想强行突破的贺光被剑拦下,足尖点地,身形后撤,而后方,亦有弟子包抄了过来。
他与池芹被团团包围了。
中年男子没有立刻展开进攻,他悠悠说道:“贺光,你真是令人失望,道殿大比你技惊四座,夺了魁首,令众人侧目。宗主本都打算将你作为下一个接班人培养了,你何必这般不听话呢?这些年合欢宗式微,出一个好苗子实在不易,师叔不希望你折损于此。”
贺光握剑而立,剑尖不停滴着血,可惜那是自己的血。他如今是长命境上境,在弟子中属于出类拔萃,但终究抵不过长辈亲自下杀手。
他怒目而视,尽可能地挺直了背。
池芹倒是站到了前方,她也受了伤,但因为贺光竭力保护,伤势要轻很多。
“既然贺光夺了魁首,那宗主为何不践行约定?”池芹质问道。
中年男子冷冷道:“池芹,你真的喜欢上这个小子了?”
池芹冷漠不言。
中年男子苦口婆心道:“宗主早已为你选定了良配,当初将你推出来,不过是鼓励弟子们罢了,只是连宗主都没想到,贺光这晚辈这般能藏拙,竟真的做到了。”
合欢宗虽不是大宗门,但弟子并不算少,他们宗门有个规矩,到了一定的年龄和境界,宗中就会让他们抓阄,自行配对道侣。
但这规矩对真正优秀的弟子并不成立。
宗中有个道殿大比,只要夺得前三,便有自主选择配偶的权力,而今年宗主更将自己的亲传弟子池芹推出,承诺作为魁首的道侣。
“良配?”池芹冷笑道:“你还当我是傻子吗?魁首早已内定好了,就是宗主那傻儿子对吧?你们不过是将我当做工具,当做那对狗父子修行的工具!”
贺光的横空出世成为了变数,让她看清了原本视若至亲的师父的真面目。
中年男子道:“你别忘了,你是宗主大人抱回来的弃婴,怎么?你要忘恩负义吗?”
池芹哑然,她的心亦在滴血,她这些天也为此挣扎着。
贺光却大笑了起来:“他把芹儿师姐当过人么?虚情假意,道貌岸然,有何可讲!”
中年男子看着贺光,他并未动怒,面对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并不值得他动什么情绪,他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交出你当时在道殿上用的那套剑法,然后回宗自刺肩骨认罪,思过三载。”
他收回了一根手指,淡淡道:“二,死在这里。”
贺光懒得回答。
命运本就是自己掌控的东西,生与死哪里轮得到别人做主?
他握紧了剑,聚音成线,道:“我教你的剑术记住了吗?逃,逃去谕剑天宗,将这套剑术施展给他们看,他们是名门大宗,会接纳你的……”
池芹听到谕剑天宗,心头微惊。
这可是如今南州最强盛的宗门,贺光怎么会和他们有联系?
原来这技惊道殿的剑术竟是……
“原来是谕剑天宗剑法啊,难怪这般强大。”中年男子笑看着他,聚音成线的手段在他面前毫无作用,他说道:“名门大宗?不过是时运好罢了。宗主大人雄韬伟略,将来也会成为合欢宗中兴之主的。”
贺光呸了一声,道:“好端端契合天地大道的阴阳参天大典,被那老狗修成只剩情欲的下流功法,他根本不配当宗主!”
“他不配谁配?”中年男子知道他冥顽不灵,也懒得再劝说。
好苗子固然让人心疼,但折了也就折了吧,大计要紧。
杀机已经到来,贺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并未当做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