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围巾叠得方方正正,像是春末时依旧不愿消融的雪。
时光变得无比漫长。
……
天空中的尘埃渐渐被清空,它们有的被清入荒原深谷,有的被填入了海中,许多河流更是被直接淹没,形成了新的陆地。
两日之后,司命也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邵小黎红着眼睛的模样。
司命如陆嫁嫁一样,觉得头疼欲裂,许久后才缓过了神。
得知司命苏醒,陆嫁嫁很快端着汤药进来,司命从她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让我们开心……哼,明明又骗了我们,真想撕烂他的嘴巴啊。”司命话语幽怨,她接过了药汤,用瓷勺轻轻搅着,道:“我不想喝。”
陆嫁嫁欲言又止。
邵小黎却勉强露出了微笑,道:“不想喝不喝就是了,已经这么苦了,还喝苦兮兮的药做什么。”
司命伸出手,摸了摸小黎的脸,旋即又缩了回来,紧紧捏着。
陆嫁嫁道:“雪瓷姐姐不要太伤心,夫君还活着……这一次,他应该没有骗我们了。”
司命自嘲地笑了笑,她说:“我已活了一千多岁,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八年了,又不是嫁嫁这样的小姑娘,觉得八年长得要死要活的。”
陆嫁嫁抿了抿唇,微红的眼眸瞪着她。
司命握着陆嫁嫁的手,道:“好啦,至少这次是有期限的,不是遥遥无期的等待,八年……很快的,嫁嫁别哭鼻子了。”
她这样安慰着,陆嫁嫁的眼泪却又不自觉地落了下来,一旁的邵小黎也开始抹眼睛。
小黎咬着嘴唇,道:“司命姐姐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司命道:“我一直是温柔善良的啊……”
“骗人。”陆嫁嫁轻声说,随后握起瓷勺,将药喂到她的唇边,话语颇有正宫之威严:“喝!”
司命出奇地听话,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陆嫁嫁牙齿微咬,尽量柔和道:“是啊,我们不要太伤心……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安安稳稳地睡着觉,做着什么梦。”
司命喝着药,似是因为药苦,也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邵小黎正襟危坐,看着她们,紧抿唇,片刻后起身道:“我去给你们做饭。”
邵小黎做好了饭,大家叫上白藏一同吃。
陆嫁嫁与司命小小地尝了两口,司命望向小黎,不确定道:“盐是不是放多了呀。”
陆嫁嫁咀嚼着米粒,也觉得苦涩难言。
“是吗?小黎尝尝……”邵小黎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也尝不出口味了。
白藏平静道:“味道没什么变化。”
“这样啊……”司命轻轻应了一声。
一语点破,陆嫁嫁口中的苦涩感也不见了,米饭香软依旧,可她也提不起胃口。
大家再度陷入了沉默。
……
……
宁长久醒了过来。
他置身在一座低矮的院子里,院子中尽是黑乎乎的土房子,前面有一扇门,门很破旧,门旁立着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婆婆。
宁长久记得这幕场景。
当初在谕剑天宗时,他曾与陆嫁嫁说过自己的前世,他前世的开端,便是在这堆破房子里,在这里,他被二师兄带走,一路领回了不可观。
如今,他又回到了这里。
宁长久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幻觉,也不确定自己此刻是不是清醒的。
他看着那老妪,老妪似乎在守门,他甚至无法确定,她是睡着了还是死掉了。
此间寂静。
等了许久,宁长久终于听到了敲门声。
老妪惊醒,打开了门。
门推开了。
轻柔的月光落入了庭院里,宁长久看着立在门口的少女,如见水月摇影。
少女似将银钱之类的东西给了老妪。
老妪眉开眼笑。
“走吧。”少女看着宁长久,伸出了手。
宁长久握住了她的手。
她带着他走出了这片压抑的院落,来到了外面。
一切依旧像是当初二师兄带着自己走过的那样。
少女静静地走在他的身边,白色的纱裙似月光编就,在小巷的微风中摇曳……少女整个人便像是月光凝成的,唯有那眉目与秀发漆黑如隽永的夜。
“师尊。”宁长久轻轻道。
领着他的人正是叶婵宫。
叶婵宫依旧是少女模样,韶颜稚齿,骨秀神清,美得清澈而缥缈,难用言语描幕万一。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
宁长久想起了沉睡前的画面。
不,并非沉睡前,他可以清醒地知道,自己此刻依旧在沉睡,这是师尊通过梦境与他相连了。
他回忆着陨星砸落的画面。
星辰在眼前炸开,像是火焰编织的花朵,他的骨骼也在火焰中炸得粉碎,此刻回想,他依旧能感受到那种痛彻心扉的幻痛……记忆的终点,他隐约听到了一声龙吟。
“我拦住陨星了么?人间还好么?”宁长久问。
“一切安好,放心。”叶婵宫的话语一如既往地平静轻柔,仿佛最躁动的火焰也会被她的话语抚平为海水。
宁长久的心绪宁静了些。
虽是梦境,他亦能感受到师尊手指的触感,那亦是难以形容的柔软,仿佛牵引他的不是人,而是一缕千回百转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