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反复拿捏着七边金锁,思霜的思绪并不在热闹非凡的凌香阁。
母亲留下来的遗物每每亮闪一次,她仿佛就听到白衣鬼魅似男似女的命令。
“七杀出动,去完成你的使命。杀掉——”
她心里一个咯噔。
秋月轻轻进门:“姐姐,为公子尨临时安排了雅兰厅。他在候着呢。”
思霜连忙松开手,金锁挂在脖子上,长度恰好到深入衣领,不易被人看见。
“好,我这就过去。”她小声嘱咐秋月,“公子那边,可都安排好了?千万别被任何人发现。”
秋月点头:“姐姐放心。药也服了,门也锁好了。御官大人脉象平稳了不少。在这里养伤,绝对安全。”
“那就好。”
临出门前,思霜看了看镜中的愁容,抹了两抹脂粉在脸上,让面色红润一些。
七杀命令再一次下达,可就这么巧合地赶上了叶时禹出海未果的时机。思霜虽然是局内的棋子,可同样看不破迷雾重重的棋局。
虽然说七杀棋从不出虚招,招招毙命,可不管怎样,她都要保护好叶时禹,保护好那个曾经狠心伤害过了的孩子。
她这样告诉自己。
白衣鬼魅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去杀掉——”
思霜捂住了耳朵,不敢去听,不敢去想。
这道命令,可千万、千万别再跟叶时禹扯上任何关系了。
公子尨今天走了大运,跟一群公子哥儿去到凌香阁听小曲,恰好碰见思霜姑娘挂牌,于是毫不犹豫地一掷千金,专门点了她。能请动凌香阁最有名气的姑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按照道理来讲,公子尨应当高兴坏了。
绿衫女子一曲终了,他却郁郁寡欢。琴声总是美妙的,阴柔婉转,如同临水照影的花束。但不知为何,似乎很叫人心里空落落。
其他的公子哥儿们早已经喝了个酩酊大醉。公子尨怀揣心事,杯盏把在手中反复玩转,就是送不进口里。
“公子尨有心事吗?”思霜抱着琴,来到他的身边。今日的她与往昔稍有不同,眼角眉梢的疲倦是精致妆容掩盖不了的,虽然人在陪着公子尨,可她的心时不时飞走片刻,不知去到了哪里。
“哈。”公子尨伸了个懒腰,做出一副无事的闲散模样,“看遍整座风临城,还有谁能像我公子尨这么清闲?我能有心事?我心大着呢。”
思霜不动声色,调好琴弦,再弹一首。音符疏疏落落,一个个全都敲打在公子尨的心上。这回的他,再难言对逝去佳人的思念,一口口连续闷酒。
“这是啥曲子?”公子尨问,“从前没听过。好叫人伤感。”
思霜低声道:“是芜荽公子曾经所作,名为《遥寄》。”
“哈!”公子尨啐了一声,板着脸说,“又是芜荽公子。崔凝也喜欢芜荽公子。他有什么好的?君安新君大典的时候,我去君安城见过他。叶时禹就是个老胖球,体态宽胖,眼神涣散,行动不便,你们女人为什么都喜欢他?”
思霜听着,很是反感公子尨对御官的评价,不由为争辩几句:“御官大人可不是您所说的模样。”
“嘿嘿,”公子尨伸手勾勾她的下巴,思霜微笑着轻轻躲开,“思霜姑娘没听说他就爱吸食魂烟么。那东西能摧残人的心智和身体,时而胃口大开、狂吃不停、胖成圆球,时而瘦削到骨、抑郁不振、瘦成麻杆。真搞不明白你们女人都看上了他哪一点?一副好皮囊吗?就算他皮囊的确不错吧,可也早就毁掉啦。你们喜欢他什么?崔凝总提到他满腹诗书才华,写了多少多少字。唔,她好像就喜欢这个。我还帮她收集过本子。可叶时禹早就不动笔墨了。他整个人都叫魂烟给毁啦。”
不是的,思霜在心里想,毁掉他的并不是魂烟。
公子尨看思霜的神情又开始飘远,继续唠唠叨叨。今日的他喝了不少酒,三句不离崔家小姐。
思霜依稀记得公子尨曾经热烈追求过崔家小姐,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带走了风华正茂的俏佳人,所以他才思念至此,躲到凌香阁里面来痛饮一场?
于是,思霜再抚琴一曲,调式更加曲折哀婉,似杜鹃啼血,尤其每个节段坠落的尾音,小勾子一样勾住公子尨这颗粗拉拉的心,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如此愁苦过。思霜并没有告诉他这支曲目同样实为叶时禹所做,只不过并未向外流传,因这首曲子十分私密,名为《亡妻》,曲中第三、四节转换了调式,模拟的正是海浪一重重、一叠叠的来来去去,便似亡魂随风而来,深情散落,随风而逝。
“唉,思霜姑娘,换个换快点儿的小曲儿吧。”公子尨醉倒在思霜身边,装模作样敲击着筷子,跟着琴声的节奏和律动,手臂在空中摇来摇去,很是诗兴大发的样子,可终究,他肚子里墨水太少,虽然有酒助兴,有琴声伴奏,就是死活一句诗都吟诵不出来,更别说作诗了,想了半天,也只能拍着桌子:“好!好!好听!”
思霜应一声:“那思霜为公子填一首木兰调吧。”
“好,好。”他丢掉了筷子,复又叹道,“你们女人啊,果然喜欢随口吟诗、随手作画的好皮囊。”
说着说着,公子尨只觉得自己也太多愁善感,强劲起精神,摇晃着脑袋,想要驱散对崔家小姐的思念:“说什么崔凝呢。嗨。真是晦气。对啦,思霜姑娘有没有看过那个?”
“公子说的是哪个?”
“嗨,就是——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