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临山城没一个人睡得着觉。
自从朱宽做了临山的主,城里越来越空。后来人实在太少,军队不能没有役夫与粮饷,余下的人才活了下来。
可恶念的匣子开了就关不上了,城里时不时就要丢些人。
每个人战战兢兢,一到入夜闭门不出, 生怕自己成了盘中食。
今晚才入夜不久,他们就被哭嚎声惊醒了,呼天抢地,凄惨绝望,熊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大人们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眼神既麻木又惊惧。
军营里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又出去抓人了吗?这是杀了多少人啊!
这些人胃口越来越大了,会不会又要从城里抓人?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火光渐熄,惨叫声渐歇。
到天亮的时候,城门打开了。
数骑飞奔入内,领头的竟是个女将。她手里举着告示,大声宣布:“临山百姓听着,朱贼已死,从今日起,尔等不必再为其奴役1
快马来回数遍,传到每一间房子里,百姓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字字句句又是那么清晰。
他们带着疑惑打开家门,果然看到守卫换了人。
里长被叫去府衙,很快欣喜若狂地回来,高声喊道:“是真的!那恶人死了!临山卫没了!都被火烧了!乡亲们, 我们得救了1
原来昨晚那把火, 烧的是那些恶人!
“老天开眼, 老天开眼哪1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泪流满面, 抱着孙儿跪地叩首。
她儿子儿媳先前出门做工, 有一天没回来,便是让临山卫掳去了。她自己老了不怕死, 可孙儿只有三岁,就怕哪一天叫那些恶人盯上。
现在好了,她终于不用担心了,儿子儿媳的仇也报了!
痛哭流涕的何止她一个,整条街,乃至整座城都充斥着哭声,有的人哭着哭着又大笑起来。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哪!
等他们发泄完情绪,终于开始关注另一件事:“杀了恶人的是谁?以后我们归谁管?”
里长擦掉眼泪,高高兴兴地回答:“是燕二公子和徐三小姐,你们听说过吗?燕二公子的父亲就是昭国公,徐三小姐来自南源。他们二人有婚约,燕二公子来接未婚妻的,路上遇到临山卫作恶,便把他们除了。”
“昭国公?可是那个讨伐伪帝的昭国公?”
“对!就是他1
“原来是他家的公子,这位燕二公子可了不得,虞州卫就是他破的。”
“那位徐三小姐你们没听过吗?楚地的人都说她是玄女下凡惩恶除奸来的。”
“好人呐愿佛祖保佑两位百年好合。”
徐吟和燕凌这会儿已经在府衙里了。
临山是朱宽的地盘, 这府衙也就是個摆设。
徐吟坐下来, 打了个呵欠。
燕凌便道:“困的话就去睡, 伪帝没那么快抵达, 不急这一两日。”
徐吟点点头,问他:“你叫人送信了吗?”
“嗯。临山这个样子,没人接手不行,我叫父亲挑个人来,好歹也是一座城呢1
“那我们等人来了再动身?”
“好。”
两人商议完,那边屋子也收拾好了,徐吟先去歇息。燕凌把营地的事料理了下,也去睡了。
少年人觉好,等他们醒来,已经黄昏了。
两人用完饭,统领过来禀报。
“公子,我们在朱宽营帐里找到了这个。”
燕凌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份烧过的礼单,他想起来:“对了,朱宽招待的那位贵使呢?”
当时情况太乱,燕凌的心思没放在那人身上。
统领一脸惭愧地禀道:“属下当时没留意,后来清点的时候,找到了那位使者的尸首。”
燕凌理解,昨晚营地里那么乱,谁还顾得上什么贵使。他就是觉得,会跟朱宽这种人来往,肯定不是好人,若能弄明白,心里也有个数。
徐吟一边翻看那份礼单,一边道:“此人好大的手笔,感觉不像正常送礼。”
燕凌看过去。
徐吟点了点礼单:“你看,这礼物重得有点过分?朱宽手下的临山卫,也就几千人吧?”
燕凌思索道:“送如此重礼,要么有求于人,要么刻意结交。”
这就更奇怪了,徐吟困惑:“朱宽有什么事能让别人相求的?”
燕凌想了想,吩咐:“拿舆图来。”
“是。”
舆图很快拿来了,在桌上全部铺开,燕凌自己擎着灯一点点照过去。
徐吟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慢慢来回,神情跟着凝重起来。
“有人想暗算燕氏?”
燕凌放下灯盏,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临山是座小城,但它离虞州只有一日路程,中间还有少有人知的小路,若是被人借道,极有可能做出奇袭的事来。
会是谁呢?
燕凌在舆图上点了几下:“这几个都有嫌疑。”
徐吟看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
燕凌以眼神询问。
徐吟说:“这几位里,最强的是河兴军。楚九公子这个人,你我都有几分了解,你觉得他会干这种事吗?”
燕凌与这个便宜结拜兄长通过几次信,也知道河兴王府发生的那些事,沉吟半晌,摇了摇头:“楚九做事喜欢稳妥,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可能贸然出击。”
徐吟赞同:“我当初帮他,就是看出这一点。他很清楚河兴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与你们为敌,所以我觉得他不会。至于剩下的几个,比河兴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