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敢,只是就事论事。”
闻人昭低头说道。
闻人功此刻显然也没心情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如此焦躁不安的来回踱着步,接着又问:“你口口声声说孙宝欲在明日的祭祀仪式上对我闻人家不利,可有确切的依据?”
“此乃女儿安插在寿曹道卫士中的线人得来的消息,这线人对我闻人家忠心耿耿,断然不可能传回假消息。”
闻人昭答道。
“这可未必,又或许是听岔了。”
闻人功竟还对孙宝抱有一丝幻想,仿佛在安慰自己一般连连说道,“自那孙宝进城以来,我闻人府不但将‘浮屠仁祠’让给了他,每月还为其提供大量粮饷用以安置信徒,对他可谓是仁至义尽,此人便是不记我闻人府的好,却还不至于拿我闻人府开刀吧?”
“若父亲果真如此笃定,如今便不会如此焦虑。”
闻人昭斜睨道。
“人心难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呐。”
闻人功此刻已是满面愁容的来回踱着步,六神无主的道,“此事必须与族内长辈好生商议,若是一步走错,闻人家便将万劫不复,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父亲且慢!此事万不可宣扬出去,哪怕是家中长辈也要提防。”
闻人昭又上前劝道,“倘若家中有人心怀不轨,与寿曹道暗中有所联系,孙宝便会得到消息,提前知道我们已经获悉了他的计划,到时闻人家将会更加被动。”
“那你说该怎么办?”
闻人功皱眉问道。
“恐怕闻人家已经没有退路,只有放手一搏。”
闻人昭眼中划过一抹决绝,正色说道,“孙宝此举定是早有准备,因此眼下闻人家便是想携家眷出逃也是不可能的了,说不定还会正中其下怀,况且就算闻人家逃得了,祖宗留下来的家业却逃不了,日后一样举步维艰。”
“而今之际,只有今夜趁其不备先下手为强,倘若能够突然发难除掉孙宝与黄景二人,寿曹道便群龙无首,到时女儿再以右护法的身份振臂一呼,将寿曹道信徒笼络起来,闻人家非但可以起死回生,还能够进一步壮大。”
“除了这条路,别无他路可走!”
说到这里,闻人昭一双美眸充满了坚毅之色,看起来已然做好了为此付出任何代价的准备。
“你要用兵?!”
闻人功闻言却是吓了一大跳,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的女儿,接着又连连摇头道,“不可!万万不可!倘若消息有误,你如此胡来才是真正断绝了闻人家的退路,到时孙宝便是有心与闻人家和睦相处,也是万万不能的了!”
“父亲,就算孙宝这次不拿闻人家开刀,似如今这般步步蚕食,闻人家也终有退无可退的时候,到了那时恐怕便已是砧板上的鱼肉,连放手一搏的力量都没有了,父亲,若是到了那一天,父亲便是闻人家的罪人!”
闻人昭据理力争道,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气的直咬牙跺脚。
“放肆!”
“啪!”
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了闻人昭脸上,几滴鲜血顺着嘴角悄然滑落。
别看闻人功对寿曹道唯唯诺诺,但对自己的女儿却能够重拳出击。
此刻他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一般冲着闻人昭咆哮,只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父亲与家主的威严受到了严重冒犯,尤其是这种话从自己的女儿口中说出,那更是不可接受的奇耻大辱。
然而闻人昭转过脸来时,眼中却依旧满是坚毅。
她没有去擦拭嘴角的血痕,也没有撩起凌乱发丝,更没有去抚摸疼痛的脸颊,而是直勾勾的望着怒不可遏的父亲。
半晌之后。
“父亲,请恕女儿不孝!”
闻人昭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向闻人功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起身。
头也不回的向内堂外面走去。
穿过议事堂的时候,她也毫不掩饰脸上的掌印与嘴角的血痕,毫不顾忌那些长辈投来的异样目光,仰着头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果闻人家难逃此劫,一定要有人来做罪人的话,她来做!
如果放手一搏侥幸能够助闻人家起死回生的话,她便要借助夺来的寿曹道的力量,代俎越庖成为闻人家的家主!
她的父亲,是一个不错的父亲,也是一个不错的亲人。
但他。
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主!
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乱世之中,优柔寡断的父亲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家族掌舵人,他只会带着闻人家越走越远,最终步入深渊。
她知道这么做注定要背负许多骂名。
也知道这么做注定无法得到亲人们的理解。
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所以。
她提前向父亲赔了罪,重重的磕下了三个响头。
接下来,她要以一个“不孝女”的身份去做自认为必须做的事情,谁若敢来阻止,谁便是她的敌人,哪怕是闻人家的人,也绝不手软!
“这……”
望着闻人昭离去的背影,闻人府的长辈们面面相觑,有的人还有些幸灾乐祸。
他们刚才便听到了闻人功的咆哮以及那一记耳光,已经脑补出了内堂之内发生的事情……这个闻人昭,确实应该教训。
片刻之后。
闻人功自内堂出来,脸色也并不好看。
“祭祀的事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大家先回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