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尸首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如此目测大概只有三十公分的长度,就算是抬起脑袋、伸直了手脚,也不会超过五十公分。
这分明就是一个初生婴孩的尸首,至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大,男婴。
婴孩尸首的七窍与身上所有的孔洞也都被使用外面那些尸首的方式封了起来,唯一不同的是,这具婴孩尸首的胸腔还有一道自上而下直至肚脐的伤口,此刻这道伤口也用金线严丝合缝的缝合起来,使其保持着完整的状态。
也是此时。
众人才完全看清,这具婴孩尸首就是一个空壳,随侯珠的幽光能够透过这个近乎透明的黄褐色空壳照射里面的情景。
除了一层位于空壳底部的类似于干涸淤泥的异物,他们还看到了一些已经严重干枯的骨骼。
这些骨骼颜色并非纯净的白色,不过也没有呈现出深色的中毒迹象,只是略微有些泛黄,并且上面已经出现了许多孔洞,看起来十分酥脆,整个状态有点类似于后世常见的膨化食品,仿佛轻轻一折就会碎掉。
最主要这些残存的枯骨,一看就不是婴孩的骨骼。
哪怕大部分骨骼早已残破不堪,甚至有的已经变成了碎裂的骨茬,但依旧可以大概推断出原本的长度与粗细,那绝对不是一个婴孩能够长成的骨骼,而是成人的骨骼。
尤其是那块只剩下了半个的头骨,还有头骨上连着的寥寥无几的几颗只有成人才能长出的牙齿,便很能够说明问题。
除此之外。
这些骨骼几乎全部聚集在婴孩尸首的腹腔之中,就连那半个头骨也是如此,就好像将所有的骨骼都是打乱之后胡乱堆放在一个器皿里面一般,完全没有规则可言。
“这些枯骨恐怕不是这具婴孩尸首的骨骼,这个婴孩应该也不是正常死亡,更不是正常下葬。”
吴良声音低沉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若是正常死亡,并且正常下葬,尸首的骨骼一定会呈现与尸首姿势以致的排列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柴火一般胡乱堆放在腹腔之中。
就更别说,那些剩余下来的枯骨根本就不可能与一个不足三月的婴孩联系在一起。
“公子的意思是……”
于吉似乎已经明白了吴良的意思,捋着胡须蹙眉说道。
“这具婴孩尸首的本质,极有可能是齐哀公的最后一层棺椁。”
吴良长长的呼了口气,正色说道,“这具婴孩尸首的皮肤状态,与外面那些豢养痋虫的尸首十分相似,封闭手段也如出一辙,据此可以推断,这婴孩极有可能便是死于痋术。”
“而人体在中了痋术之后,体内所有的组织都会很快被痋虫吃空,并且皮肤还会快速干枯,最终硬如树皮石壳,形成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以供痋虫虫卵休眠,若是此时将体内的痋虫与虫卵清理出来,便能够形成这样一具完整的空壳。”
“我们都知道,齐哀公死于烹刑,他的尸身经过烹煮定是化作了肉羹,最终可能留下来的只有骨头,若是烹煮的时间够长火候够大,便是骨头也会有所损坏,想要分拣出来完整下葬绝无可能,那么便需要一个容器安置。”
“这容器既然不是外面这层木甲人外壳,那么便只有这种可能性最大。”
“另外。”
“你们看这具婴孩尸首所处的位置与姿势,这正是人们孕育下一代的器官部位,而这具婴孩尸首又头下脚上,正是即将出生时的样子。”
“这情形象征着一个人的新生,将齐哀公残留的骨骼与肉羹灌入其中,也十分符合齐哀公家人的期许,他们既然不能为齐哀公留下全尸,便希望齐哀公借另外一种形式投胎转世,获得新生。”
“如此一来,这具婴孩尸首腹腔上的这道缝合伤口,与里面那显然是属于成人的杂乱遗骸便都能够解释了。”
“……”
听到这里,众人脸上已是俱都浮现出了一抹恨意。
“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在看到这具婴孩尸首之前,老夫还从未想过有人为了入殓一个死人,竟会将主意打到一个如此幼小无辜的婴孩身上,手段还如此残忍,此举简直丧尽天良,可恨至极啊!”
于吉咬牙切齿的骂道,一只捋着胡须的老手攥的很急,真教人担心他会不会一不小心将那一小簇山羊胡给扯下来。
“等这墓盗完了,我定要命人将齐哀公的遗骸挫骨扬灰,再将这座破墓一把火烧尽,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重获新生!”
曹昂也是目光凶狠的骂了起来。
他在这乱世之中手上虽有许多人命,其中未必没有无辜之人,但此刻见到如此骇人而又灭绝人性的手段,一样难以做到心平气和,甚至比于吉更加激动。
“咯吱……”
“嘎吧吧……”
就连白菁菁、典韦、与那名亲卫也同时传出了咬牙与攥拳的声音。
“诸位也莫要动气,常言道百因必有果,他的报应就是我们,试想世间不知留存了多少古墓,为何偏偏齐哀公的墓被我们瓬人军光顾,这或许也是一种天意。”
吴良虽然也觉得这种殉葬不是人干的事,但因为一时情绪上头将这座陵墓彻底毁掉实在没有必要,对于这个婴孩也于事无补,于是扭过头来为他们宽心道,“如今我们非但开了他的棺,还要将他的陪葬带走,他生前承受烹刑惨死,又被我们盗了墓,下面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贤弟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