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问题回答起来,便要更加小心了。
因为吴良显然会抓住她话中的每一个字细细咀嚼,哪怕其中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漏洞,绝对都会被吴良嚼碎了掰开了审问,必须仔细斟酌才行。
然而就在琼儿准备开口的时候。
吴良却忽然又拍了下脑门,一副忽然想起了什么的模样,自顾自的说道:“对了,那时与你一起的那几个‘红人’亦是有所反应,似乎打算起身守护于你,她们应该也知道一些事情,不知我用‘生孩子’对付她们,能不能从她们口中问出一些什么来?”
说完,吴良又抬眼看向琼儿:“你先说,稍后我再去与她们验证,自可证明你所言虚实,说吧。”
“……”
琼儿闻言再次愣住。
她怎会听不出来吴良这是在警告她想好了再说?
最重要的是,那几个“红人”确实跟了她有些日子,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她们平日里虽对她忠心耿耿,但那衷心却未必便能够敌得过吴良这非人所为的“生孩子”。
而倘若吴良最终撬开了那几个“红人”的嘴,那么要“生孩子”的便是她自己。
想到“生孩子”琼儿便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宁死也绝不想尝试。
终于。
“将军恕罪,婢子此前说了一些谎言,婢子知错了,婢子愿如实交代一切,只求将军从轻发落……”
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琼儿终于抵挡不住“生孩子”带来的恐怖,亦是抵挡不住吴良那层层加码的压力,伏在地上苦苦祈求起来。
……
琼儿姓方,名叫方琼。
她确实是一个羌人,家住凉州酒泉,受到大汉文化的影响,当地羌人多数已经用上了汉名,她家便是如此。
此前与白菁菁说过的经历也确实有八九成都是事实。
她的父母与兄弟姐妹确实都死在了由汉人主导的凉州战事当中,王国、马腾、韩遂等人都与这些人的死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不过在那之后,她并不是直接乞讨来了中原。
而是为了远离纷争一路向西,到达了汉地之外的鄯善国。
这鄯善国便是后世闻名世界的楼兰古国,楼兰古国自古以来便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中环站,那里汇集了来自东亚、西亚、南亚、北亚各地形形色色的人种。
那时她尚未成人,一个入世未深的小丫头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没过多久她便被人卖入一户吐火罗人家中的沦为奴隶,终日里做着与年龄不符的活计,稍有怠慢便要挨打受骂,饿肚子更是家常便饭。
这样的日子虽然非人,但她还是像小强一样坚强的活了下来。
后来逐渐长大,方琼也是逐渐出落成了一个美人,就连破烂的衣裳与脸上的污迹亦是无法遮掩,那户吐火罗人家中的男主人对她产生了兴趣,竟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方琼反抗不得,亦是躲避不得,终于在一天夜里被男主人堵在了柴房之中。
就在男主人剥去她的衣裳时,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在情急之下操起了一把柴刀,一刀下去划开了男主人的脖颈。
眼睁睁看着男主人倒在地上,血液从他的喉咙里面不断涌出。
方琼知道自己继续留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于是趁着夜色逃了出来,她害怕被人抓住,又不知该去往何方,最终竟鬼使神差的逃进了往无人烟的大漠。
她在大漠中只逃了一夜一日便已精疲力尽,夜晚再次来临时,又累又饿的她瘫软在沙丘上望着天空的星辰与明月,不由想起了早已逝去的父母与兄弟姐妹,她曾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虽然并不富裕但却幸福美满。
自打在鄯善国成了奴隶之后,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望着夜空了,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与骂,甚至已经许久没有怀念亲人的闲暇了。
就快要与亲人团聚了么?
这一刻,方琼非但没有悲伤,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在这时。
一场沙暴忽然刮起,夜晚这风暴虽然不能“蔽日”,但却能够“遮月”,这是大漠之中最有名的黑龙暴,就连骆驼也没有办法在黑龙暴中活下来。
顷刻之间,天上的月亮与星辰便黯淡无光。
夜晚大漠仿佛又被蒙上了一块巨大的黑布一般变的伸手不见五指,方琼没有逃跑,也没有挣扎,只是继续躺在地上感受生命的最后时刻。
她很快便被卷入了风暴之中,砂砾砸在脸上如同刀割。
渐渐的,她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醒过来时已是白天,她竟没有如预想那般死去,而是倒在了一片古怪的木桩之中。
那些木桩大约只有一尺来高,围绕成了许多叠加在一起的大小不一的圆圈,看起来又像是正在放射光芒的太阳。
在这些木桩之间,方琼看到了许多破碎的陶片、石器、骨器……还有许多干枯的人尸与零碎的模板。
她站起身来,试图搞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然而眼前却是一片无尽的大漠,还有许多个似她身边这个木桩圆阵相同的大阵。
她在鄯善国生活了许多年,城内来来往往有许多远道而来的商队,却还从未听人说起过鄯善国外面的大漠中还有这样一处奇怪的地方,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