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收到耿如杞的奏疏的时候,也只能叹息,最终朱批了耿如杞请斩叛军的奏疏。
就如同耿如杞懊恼自己的马能再快一点,在大同左卫哗营之前,赶回大同一样,朱由检也有些懊恼,自己的罪己诏下的还是慢了些。
鼓噪索饷,朱由检不怕,总归是好说好商量,大明欠饷,饥兵索饷,何错之有?但是一旦哗营,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这不是他没有仁德,而是叛乱被平定的必然下场。
朱由检的罪己诏下发之后,各地军镇的议论很多,这份罪己诏还包括着具体解决欠饷的倒计时,这方面是户部尚书毕自严立下的军令状,在逐渐稳定了京师的物价之后,户部有了更多的人手,对这方面进行清算。
各地军镇议论极多,但是他们对于大明皇帝是否能够解决欠饷,多数保持乐观的额态度。
这种乐观的态度,也让尚虞备用处的奸细们散播的谣言变得无力,各地军镇再没有鼓噪之声。
皇帝是天子嘛,天子还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这就是军卒们乐观的原因。
但是朱由检作为大明的天子,他的确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在封建时代,唯一的生产资料就是土地,而现在大明绝大多数的土地,都掌控在勋戚、退休的官吏、当地的缙绅、巨贾、宗族头领手中,而这些人在大明中,连一分都占不了,剩余的九成九都是最普通的百姓。
其中最过于难缠的就是缙绅。
缙绅,是国家权力、法律统治无法、无力达到最基层时,一种必然的“中间商”产物。
大明在洪武年间,对贪官污吏的治理,同样对缙绅进行了全国范围的打击,这种打击的力度,在洪武年间和永乐年间一直持续,这也是当年的鱼鳞册和皇册,可以十分有效统计的原因。
鱼鳞图册,是大明的丈量册,土地登记簿册,将房屋、山林、池塘、田地按照次序排列连接地绘制,表明相应的名称,是民间田地之总册。
黄册,以户为单位,详细登载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并按从事职业,划定户籍。
在万历十五年的最后一次划分鱼鳞册和黄册之时,河南、湖广、陕西、山西、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的所有鱼鳞册和黄册的数字,和万历九年的大规模人口普查和田地普查,一模一样。
缙绅横行,勋戚、退休官吏、宗族首领、巨贾们主导的乡野公共事务的结果,就是基层社会彻底的丛林化,涉黑涉恶势力和地方土豪地主,把持整个基层社会,进而向着朝堂索要更多的权力。
“我们吃的饭、穿的衣、住的房、花的钱,都是大老爷们赏的,如果大老爷们不给,我们就吃不上饭、穿不上衣、住不上房,花不的钱,甚至请稳婆的钱都是大老爷给的,你凭什么说大老爷的坏话?!”朱由检看着手中的这份密谕,就是气的胸口疼。
这是一份密谕,一个锦衣卫问地里的老农,问他们对缙绅的态度,老农可不懂什么缙绅,在他们口中,那都是大老爷。
而大明的末年,正是这群看似有些木讷,甚至麻木的大明最普通的百姓们,拿着锄头、镰刀、木杆,将大老爷们的脑袋给砸了个稀碎。
其中就有他朱由检的脑袋。
张居正当年给出的答案是整顿吏治,张居正认为只要解决吏治问题,就可以解决这一切的问题。
所以他亲自担任吏部尚书,整顿吏治,取得了卓效的成果。
朱由检认为张居正作为一名政治家是极为优秀的,对于政治问题的解决方法,就如同班里的学神的答卷一样,照着抄一遍就行了。
这抄作业的第一步,就让朱由检犯了难。
当年张居正搞吏治整顿,也不是上了几封奏疏,和皇帝隔空商业互吹就实现了。
而是经过了很多繁琐的步骤。
比如第一步,京察。
京察,是吏部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讲究四格八法,洪武年间,三年一考。到了弘治年间,就成了六年一考了。
四品以上的官员,由皇帝亲自考察,四品以下的官员,则由吏部和都察院会同考察,考核不过关,就会被罢黜,削职为民。
但是这个京察的方式,却逐渐变了样,因为在天顺年间,对于谦完成清算的明英宗皇帝朱祁镇,将京察的方式,改为了自陈疏。
何为自陈疏?
就是四品以上官员的京察,不再是考核其操守、政务、年龄,而是改为了官员自己上书,让皇帝自己看着办。
官员自陈,往往都只能谦逊为主,所以通常情况下的抬头都是【臣禀质庸愚,才猷浅薄,感德之情无穷,报德之才不称。言思供职,有负初心,蹉跎数载,碌碌无为。】而结尾通常都是请辞。
大明皇帝当然不准,四品都辞了职,这么多的政事,谁来处理?
朝臣们闹着辞职,皇帝直接驳斥,这京察,自于谦被清算,朱祁镇向朝臣们彻底妥协之后,京察就成了六年一度的大闹剧。
嘉靖皇帝喜欢修仙,对于臣子的任免,完全随心所欲,压根就不跟你察来察去,自陈疏都是扔到小膳房的火炉里当柴烧。
隆庆到万历十年,自陈疏被禁,海瑞远在福建,忘了这茬,到了往年京察的时候,因为自己南直隶的官职,隆庆二年,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