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咱们乾清宫的北面的琉璃瓦,是不是换一换?”王承恩提起了这件事,乾清宫,代替了文华殿成为了大明的政务中心之后,乾清宫就成了皇室的招牌。
但是现在大明皇室的招牌,一面亮,一面暗,实在是有失体统。
朱由检合上了手中的奏疏,摇头说道:“就这样凑合着用吧。”
王承恩依旧有些不理解的说道:“万岁爷,现在咱们手里有钱,除了要发的欠饷之外,咱们手头的钱,绰绰有余了。当初是实在拿不出这笔钱来,现在既然有,臣以为还是要修一修为善,毕竟事涉体统。”
“不修。”朱由检还是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包括张嫣提出恢复初一十五宫中百戏的提议,还有圆明阁石作联合印绶监共同提出的重新制作皇帝承天大宝的提议。
这些但凡是涉及到奢靡之物,朱由检的回答一律是不。
这不是朱由检矫情,他这么做除了以身作则之外,更多的是为了大明。
当一个人去追求生活的必需品的时候,他往往是极其勤奋和勇敢的,当一个人去追求生活的消费品的时候,这个过程中,他往往变得懒惰和温和,当一个人去追求生活的奢侈品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变得软弱。
摧眉折腰事权贵,张开腿来买名牌。
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家庭、一个单位、一个国家,奢侈品越多,就越愿意用剩余财富,而不是以他的性命为代价,去守护他的其他财富,去守护那些当初用鲜血、用牺牲、用一代又一代人换来的最珍贵的物品。
这就是朱由检拒绝一切奢侈品,一切从简的理由,他需要足够的勇敢,需要足够的情分,大明也需要足够的勇敢、需要足够的勤奋,来守住这大争之世中,中原王朝所有的美好。
他不想变得软弱,更不想跟官僚集团有任何的妥协。
这些内容,朱由检并没有讲给王承恩听,王承恩只是处于维护皇室的体面,才对那半面的琉璃瓦,念念不忘。
“这个案子,刑部为何这么办?叫刑部尚书冯英过来!”朱由检对这份文渊阁送来的奏疏十分的不满!
郑鄤,天启二年的进士,就是郑鄤本人,通过密谕,将周延儒的股份制首辅的事情爆料给了朝廷,而后在廷推过程中,多次对温体仁展开了弹劾。
郑鄤和他父亲郑振先都是东林人,而且郑振先到现在还是东林书院里的教习。
这个郑鄤,作为东林中最富有攻击力的战斗分子,体现出了东林党人强大的政斗能力,周延儒的股份制首辅被曝光之后,周延儒彻底失去了争夺首辅的可能,而温体仁也因为万岁爷心里早就对内阁人选确定,温体仁也未曾入阁。
这两相之下,郑鄤就被两大首辅热门欧选人的周延儒和温体仁给盯上了。
朱由检对这个郑鄤非常有印象,此人的文章做的绝对比多数的东林人都要好,而且每一条的理由,都很充分,喷人也是喷的有理有据。
最关键的是,作为东林人,在大明皇帝确定内阁名单之后,郑鄤并没有在这个事上嚼舌头根,而是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这一点上,可见郑鄤是一个很知进退之人。作为新帝登基的第一任内阁,皇帝的个人意志,远高于其他党派学阀的集体意志。
最能表现出其知进退的地方,就是此人从来没咬过阉党现在的次辅、实质上的宰执黄立极,因为自从沈阳回来之后,万岁对黄立极本人比较器重以外,黄立极自己的作为也比较收敛。
当然郑鄤也不是一开始就如此知进退,早年间怒骂先帝朱由校醉心木匠活儿,是玩物丧志,还被天启皇帝打了一顿不带垫子的廷杖,郑鄤非但没有退,反而更进一步,上《谏留中疏》,直接将朱由校骂成了昏君。
天启皇帝可不是朱由检这么好说话的人,又打了郑鄤一顿,直接削籍为民,取消他的御史候补,把他撵出了京师。
这也就是去年,天启皇帝殡天,郑鄤才回到了官场上。
就是这么一个人,被判了凌迟。
朱由检清楚,东林这过河拆桥玩的太过纯熟了,当初的汪文言,破坏了齐楚浙三党联盟之后,东林人就没保他,任由汪文言被许显纯五毒之刑活活折磨死。
东林人,为什么不保汪文言,为什么不保郑鄤,和魏忠贤为什么不保熊廷弼,而是庇佑了当时的东林党魁叶向高的弟子王化贞,其实是一个道理。
就是为了不撕破脸皮。
在阶段性的目的达到之后,这些党魁们,会非常默契的把当初放出来咬人的狗,送出去,给对方出气。
大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抬头不见低头见,既然目标已经达成,这个人就失去了其本身的价值。
不管是汪文言还是郑鄤,其本身都不是东林核心,但是王化贞是东林核心,而熊廷弼不是阉党的核心,是可以舍弃的棋子之一。
这就是大明朝的狗斗,这种狗斗甚至连杀掉对方的核心人物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朱由检就很不喜欢大明官僚系统的这种搞法,既然是狗斗,那不把对方杀的赶尽杀绝。
这种点到而止,互相送头的行为,那叫狗斗吗?这特么完全就是政治作秀!
连狗斗,都充斥着绥靖和妥协。
现在郑鄤完成了他的任务,周延儒和温体仁在第一次廷推之中,一个都没入阁,周延儒和温体仁两尊争夺首辅的热门人选,要出气,东林当然不会保郑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