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当他成亲之时,他生母的嫁妆便该还给他了,但一直到大姐儿出生之后,也不见老太太和二太太提及这事,他虽然有心问上一问,但又怕惹老太太不喜,这才按捺下来。
说起来,他这次找父亲谈谈亡母之事,也是打着想把亡母嫁妆要回来的意思,他毕竟是个男人,怎好事事都跟熙凤伸手要银子呢。
贾赦眼眸微眯,当年张氏过世之后,老太太便以怕他把张氏的嫁妆花销了为由,硬是把张氏的嫁妆给收了去,原以为琏哥儿成亲之时也该给琏哥儿了,万没想到直到现在还收在老太太的手里。
贾赦冷哼一声,老太太当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扣下张氏嫁妆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当他不知道吗,收在老太太的手里,时日一长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了,看来得寻个时日把张氏的嫁妆拿回来才是。
“这也没什么。”贾赦淡淡道:“我手上有你母亲的嫁妆单子,等我身子好一点,为父再帮你跟老太太要回来便是。”
当年他也留了个心眼,把张氏的嫁妆单子留在手上,老太太想要私吞张氏嫁妆,可没有这么容易。
当然,这可等他身体好一点儿再说,他忍不住捶了追自己可怜的老腰,讲真,武林高手绝对不是人干的事。
贾琏神色古怪,但终究上前扶了一扶贾赦,贴心的在贾赦身后塞了一个软枕,低声道:“多谢老爷。”
他诡异的瞧了贾赦的腰一眼,顿了顿,又忍不住劝道:“老爷年纪大了,还是好生保证一下身子才是。”
讲真的,三不五时因为玩女人而搞到自个生病,也实在太丢脸了,且不说老太太和二老爷都不肯来探病,就连四姑姑近来来探病时都不敢带黛玉和碔哥儿了,老爷也该有些逼数才是。
想着老爷要帮他讨要亡母嫁妆,贾琏忍了忍,终究还是委婉的劝了一劝。
贾赦:“……”
大概是因为被误会了太多次,此时的贾赦已经心如止水,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他放弃了跟贾琏解释清楚的念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他当年制造孩子的时候是忘了拜床母吗?为什么琏哥儿的脑袋就能蠢成这样?
贾赦默默地问候了一下张氏,直接道:“张家当年也是京里一等一的人家,从前朝流传下来的百年书香世家,你外祖贵为阁老,可非一般人家相比,像王氏那样的,在你母亲跟前连提鞋都不配。”
说句不好听的,连林家当年都比张家略略差了一点,毕竟林如海他爹林老爵爷当年在朝中最高也不过就混到了一个从一品的大臣,连正一品都不是,更别提阁老了。
要不是他娶张氏之时正是荣国府最风光鼎盛之时,只怕他还求娶不到张氏呢。
贾琏呆了许久,他虽然从父亲嘴里猜出他生母的身份怕是不凡,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之高,可……怎么以往从来没听过呢?
不用贾琏开口,光看他脸上的蠢样,贾赦就知道他想问什么,直言道:“张家……也是运气不好,偏生牵扯进了叔王之事。”
很少人知道,平康帝还有一位叔叔,比平康帝大不了几岁,也是位才华洋溢之人,要论才能,只怕还在平康帝之上,当年先帝在世之时便有好些兄终弟及的声音出来。
不过能力再强,在朝中的人缘再好,始终不是先帝的骨血,有那个男人会不把好东西留给自己儿子,反而留给兄弟呢。先帝临死前不但亲自点名当时最年长的皇子──平康帝即位,又命叔王出家为僧,便是防着叔王。
没有人想到,叔王最后还是谋反了,虽说这乱事很快被平了下来,但张家也因此被牵连了进去,最后张阁老父子被抄斩,女眷与未成年的男丁尽数流放东北。
当时张氏已经怀了琏哥儿,老太太直接以养胎为由把张氏给禁足了起来,也不让张氏给张家人收尸。
当年荣国府为了自保,把张氏的陪房尽数卖到了黑煤场,因为张家犯的事太大,连他也不敢说话,便由着老太太把人尽数发卖了,他事后才知道,那些人被灌的哑药里还掺了其他的药,去了黑煤场后没多久就全没了。
至于张氏当年被禁足,连父亲、兄长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甚至不能为亲戚收尸,心情郁闷之下,怀相便不怎么好,后来瑚哥儿又出了事,一急之下便就早产了,最后难产而亡,只留下了琏哥儿。
说到瑚哥儿,贾赦心下又是一痛,和没怎么养过的琏哥儿不同,瑚哥儿是他第一个儿子,也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儿子,那份感情可不是眼下这几个孩子能相比的。
当年张氏被禁足,张氏陪房又尽数被发卖,他也忙于为张家奔走,便对瑚哥儿少了点注意,万没想到瑚哥儿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
想到当年瑚哥儿的尸身飘浮在荷花池上的样子,贾赦就越发痛恨当年眼瞎心盲的自己。
贾琏震惊了,倘若他母家牵扯进了造反事,那……也怪不得荣国府上下会对他生母之事绝口不提,他沉默许久,最后哑着嗓子问道:“我外祖父既然贵为阁老,又何必……何必……”
叔王谋反一事他也略略说过一二,凭心而论,那怕叔王比平康帝再强上十倍,这皇位也没有他的份,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叔王只是先帝之弟,而非先帝之子,又有先帝临终遗命传旨给平康帝,那怕是他,也不觉得叔王能够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