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冷笑一声,暗道:
“不知死活!”
黄药师初时只是微笑看舞,看了一会,把玉箫放在唇边,吹了几声,众女突然间同时全身震荡,舞步顿乱。
箫声又再响了几下,众女已随着箫声而舞。
欧阳锋见情势不对,双手一拍,一名侍女抱着一具铁筝走上前来,这时欧阳克渐感心旌摇动,八女乐器中所发出的音调节奏,也已跟随黄药师的箫声伴和。
驱蛇的众男子已在蛇群中上下跳跃,前后奔驰了。
欧阳锋在筝弦上铮铮铮的拨了几下,发出几下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立时把箫声中的柔媚之音冲淡了几分。
黄药师笑道:
“来,来,咱们合奏一曲。”
他玉箫一离唇边,众人狂乱之势登缓。
欧阳锋叫道:
“大家把耳朵塞住了,我和黄岛主要奏乐。”
他随来的众人知道这一奏非同小可,登时脸现惊惶之色,纷撕衣襟,先在耳中紧紧塞住,再在头上密密层层的包了,只怕漏进一点声音入耳,连欧阳克也忙以棉花塞住双耳。
黄蓉怒道:
“我爹爹吹箫给你听,给了你多大脸面,你竟塞起耳朵,也太无礼。来到桃花岛上作客,胆敢侮辱主人!”
黄药师道:
“蓉儿,这不算无礼。他不敢听我箫声,乃是有自知之明。你也塞上吧,老毒物铁筝之技妙绝天下,你有多大本事敢听,那是轻易试得的么?”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帕撕成两半,把她两耳掩住了。
又看向吴翟,神色戏谑。
吴翟反而走近几步,挨在黄蓉身边,朗声笑道:
“如你所愿,我在一旁静聆仙音便是!”
黄药师微微一笑,转头向欧阳锋道:
“你的蛇儿不能掩住耳朵,速速驱走,可别脏了岛上风景!”
向身旁的哑巴老仆打了个手势,那老仆点点头,向驱蛇男子的头脑挥了挥手,要他领下属避开。
那些人巴不得溜之大吉,又见欧阳锋点头示可,急忙驱赶蛇群,随着哑巴老仆指点的途径,远远退去。
欧阳锋道:
“兄弟功夫不到之处,要请药兄容让三分。”
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闭目运气片刻,右手五指挥动,铿铿锵锵的弹了起来。
秦筝本就声调酸楚激越,他这西域铁筝声音更是凄厉,吴翟侧耳倾听,只觉雄浑苍茫,这欧阳锋看似粗鲁,不成想倒也弹的一手好铮。
听了一会儿,吴翟只觉这筝声渐渐变化,似乎每一音都和他心跳相一致。
铁筝响一声,他心一跳,筝声越快,自己心跳也逐渐加剧,只感胸口“怦怦”而动,极不舒畅。
再听少时,一颗心似乎要跳出腔子来。
吴翟斗然惊觉:
“若他筝声再急,我岂不是要给他引得心跳而死?”
正要宁神屏思,忽觉《易筋经》已然自行流转,心跳便即趋缓。
过不多时,筝声已不能带动他心跳。
于是放心聆听,但闻筝声渐急,到后来犹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一般,蓦地里柔韵细细,一缕箫声幽幽的混入了筝音之中。
吴翟只感心中一荡,脸上发热,那铁筝声音虽响,始终掩没不了箫声,双声杂作,音调怪异之极。
铁筝犹似巫峡猿啼、子夜鬼哭,玉箫恰如昆岗凤鸣,深闺私语,一个极尽惨厉凄切,一个却颇为柔媚宛转。
此高彼低,彼进此退,互不相下。
黄蓉原本笑吟吟的望着二人吹奏,看到后来,只见二人神色郑重,父亲站起身来,边走边吹,脚下踏着八卦方位。
她知这是父亲平日修习上乘内功时所用的姿式,必是对手极为厉害,是以要出全力对付。
再看欧阳锋头顶犹如蒸笼,一缕缕的热气直往上冒,双手弹筝,袖子挥出阵阵风声,看模样也是丝毫不敢怠懈。
只听得双方所奏乐声愈来愈急,已到了短兵相接、白刃肉搏的关头,再斗片刻,必将分出高下,正自替黄药师耽心,突然耳边响起珠圆玉润一阵书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黄药师和欧阳锋同时心头一震,箫声和筝声登时都缓了,那读书声却愈来愈响,转头一看,却是吴翟负手昂然,正郎朗诵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欧阳锋挥手弹筝,铮铮两下,声如裂帛,吴翟读书声郎朗不绝,并未被掩盖,过不多时,黄药师的洞箫也加入战团,箫声有时与读书声争持,有时又与筝音缠斗,三般声音此起彼伏,斗在一起。
欧阳锋初时以雷霆万钧之势要将黄药师压倒,箫声东闪西避,但只要筝声中有些微间隙,便立时透了出来,过了一阵,筝音渐缓,箫声却愈吹愈是回肠荡气。
在此期间,吴翟吟诵之声却似浑然不受阻碍,只是渐渐壮大,每吟诵一句,声势便拔高一截,最初听时仅仅字正腔圆而已,过不多时便似金声玉润,后来已慷慨似锵金鸣玉……
待他诵到“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时,字字吐出便似凤鸣鹤唳,震人肺腑,令人热血沸腾,难以自已!
再过不久,整个桃花岛都震颤起来,似乎有万千巨人坐在半空,俯身诵读,字字落地,皆如焦雷一般,此时琴箫之声越拔越高,却终是难敌,眼看便要没入雷声中……
吴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