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昭宁在树上睡着了。
清晨的风微微拂动树叶,绿叶的尖端轻轻颤着,一滴晶莹的露水滑落,滴答一声落在她的额心,于是她扇子一样的睫毛动了动,自此睁开了眼。
项昭宁保持着靠坐的姿势仍旧歪在树枝上,然后眨了眨眼,一手在额头上拍了拍,深深一个呼吸,顿觉全身舒爽,疲乏全消。
是反应过度了吧。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落荒而逃,这样给它定义。
让师父看笑话了吧。项昭宁这样想着,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这么点小事,师父应该不会问羊的吧,即便问了,羊应该也不会告诉师父她们昨天谈了什么的吧。师父是大智慧的人,怎么会把心思放在这等无聊的小事上。
这么想着,项昭宁觉得安慰了许多,面上也露出喜滋滋的笑容来。
修道之人大多想得开,在情之一字的理解上也偏重大爱而非小爱。并且实际上,很多修道者更偏重力量的获取,为了得到力量他们可以寂寞苦修,可以强取豪夺,大多已经冷酷绝情,对感情没有需求,也生不出好赶来。因此男女双修对于他们来说,修道的意义绝对大过情感依托的意义。
项昭宁睡一觉想通了,便跟没事儿人一样下山去找师父一同修炼。山风徐缓,她漫步林间小道,额边青丝随风拂过,姿容宁静而美好。
下了山,姬云华却不在小院之中。
项昭宁找到羊圈里没精打采卧着吹气的山羊道:“羊,师父呢?”
羊斜了她一眼,“走了。”就是被你气走的。它暗暗腹诽道。
项昭宁一愣,“去哪儿了?”
羊翻个白眼,转个身不愿意看到她。“我怎么知道。”
项昭宁看出它不想理自己,心想这只羊自从会说话之后就古里古怪的。昨天更是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现在还是不要招惹它好了。
这么想着,项昭宁便离开了小院。虽然姬云华不在,每天的功课是不能怠懈的,项昭宁心想反正那双眼睛的事情暂时也得不到解决,找不到根源,既然暂时无害,就不要管它了。
于是项昭宁就去山中修行,很快就进入了修炼状态。
还是那张网,她还是在网中行路。熟悉的过程,熟悉的路,然后很熟悉的感觉——一定有一双眼在注视着她。
“是谁?”项昭宁站在网中央。已不是第一次发问。
宇宙空空,没有人回答她。
项昭宁认真地去感应,没有恶意,没有杀气,那双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做的每一件事情,像是在观察,在思考。
项昭宁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应,于是继续自己织网的功课。一道一道的烙印打在她的意识里,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明,这张网越来越大。越来越立体,隐隐之中似乎有什么正在形成。
是什么呢?项昭宁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张她织了许久的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随着这张网波及到的范围越来越大。她的意识里原本的修行世界也跟着变化了。那个原本有山有水天高地阔的世界竟在巨网的扩张中渐渐缩小了,被网罩住的地方明显已经变得空洞,哪里还是原来的风景!
这说明什么?这张网在吞噬她的世界!
项昭宁心中慌了一下,为什么为这样?修行的状态不应该是这样的,修行应该是种累加力。而不是破坏力,应该是她的世界更为丰富广阔。而不是在这张网的笼罩下变得虚空无物!如果她的精神世界整个变得虚无,那还谈什么修为,还谈什么修行?怎么会这样?
项昭宁既然发现了这个问题,便不敢再修炼下去,于是早早结束了修炼状态,准备去找师父。
她下山的时候,姬云华还没有回来。她沮丧地坐在小院的门槛上,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道是魔气的原因?可是就像师父曾经说过的,魔气主杀,若是魔气作祟,这张网虚化世界的过程怎么会这么平和,也正是因为一直以来她丝毫没有入侵之感,所以才没有发现这张网的怪异之处。
那难道是因为九转本身的原因?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项昭宁觉得问师父也是得不到答案的,因为师父并不十分清楚九转的来历、秉性和修炼过程。如果是因为这个,她想最合适去问的大概是那位子翼神君。而这又正好是她不想去做的事情。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去醉醒忘生看看项九长生有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启示。
其实如果前辈在的话,她或许就不会这么迷茫了。她心中想着。
羊见项昭宁傻傻坐在那里一阵沉默,于是用前腿推开羊圈凑了过来。“怎么了?”
项昭宁一脸愁色,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找那小子找不到,愁的?”羊洋洋得意地猜测道。
项昭宁看它一眼,她确实是在找师父,可是却不是因为找不到师父才愁的。
突然,她想到这只羊既然能陪伴姬信那么久,姬信又是得到项九长生指点的,那它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于是她认真地看着羊的双眼,诚恳地道:“有件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羊被看得古怪,后退了一小步。
“最近修炼遇到了一点问题……”她将自己在修炼境界中的事情说给了羊听,然后热切地看着羊,希望能从它那里得到提示。
没想到羊茫然地摇摇头,“不会吧?我得点化修行至此也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啊。不会与你练的功法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