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院虽然离一号院有几墙之隔,景致却大有改观。
五号院的卞姑姑是个白净人,个子高挑,说话慢声细语,只不过一句话快说完的时候,会发狠似得瞪下眼,她们说那是十几年前姑姑在茶楼唱小曲儿时留下的习惯。就因为眉眼会传情,便被最后一次南巡的乾隆爷看上,做了三年的官女子。
正当老皇上欲封姑姑为答应时,天有不测风云,乾隆驾崩了。而早就对卞姑姑看不上眼的皇后下令将其贬入浣衣局。
姑姑偶尔还会吊吊嗓子,但多半儿的时候都在回忆,有时候还喜欢吹嘘下当年侍寝时的排场,给那些这辈子都见不到皇上的苦女子一丝畅想。
“把这三套洗具发给她们,告诉她们怎么用,天有点闷,我去休息了。”卞姑姑好像最近有些气血不足,没说两句话就走了。
留下的那个宫女看上去毫无表情,她象流水账般告知我们:“木色盆子洗外衣用,黛色盆子洗鞋子时候用,白色盆子洗小主贴身衣物时用,记住了么,错了一人10大板子,罚一天多洗20件衣服。好了,你们不是经过训练了么,那就开始吧。”
……
毫无经验的我们恰好又被分到相邻的两个洗位,并且一人有一只小木凳,可以坐着洗衣服,这下待遇明显提升了,李乱儿十分满足。
眼前的瓷碗也多了两只,一只还是草木灰,一只是无患子,另一只则盛满了栀子皮、玫瑰花瓣和百合花瓣。
小主们的待遇果然不是旁人能比的,不仅衣服能洗的干净,最后还熏上鲜花香气。这么看来,给皇后、贵妃们浣衣定是极尽所能,把衣服像祖宗一样对待啦?
是啊,极尽其所不能,正是岑婆婆对我说的极品帮闲之宗旨,可我现在还只是在浣衣局里受苦,离高贵的皇族还有九九八十一层之遥,何时才能一步登天啊!
“肚兜、坎肩……咦,袜子?到底属于贴身衣物还是鞋子类啊?”我一边给红红绿绿的衣服分着类,一边拿着一双袜筒上绣着紫红葡萄的白绸缎袜子看。
我见右手边有一位宫女正专心洗一件坎肩,便笑吟吟地问她道:“请问这位姐姐,袜子用什么盆子洗?”
不想看上去温良的女子却瞪了我一眼道:“你没有脑子啊,主子的玉足每日都是三洗三熏香,比你的粗手还要干净百倍,当然是属于贴身衣物了,奇怪了,培训时你没记住么?”
我听后很生气,刚要发作,李乱儿一把拉住了我,小声说:“算了吧,人生地不熟的。”
……
晚饭后,大家都休息了,我对李乱儿谎称闹肚子,自己则偷溜到外院那棵无患子树上偷看帮闲要诀。
这本书我看了近一半儿,发现里面全是如何伺候帝王皇族的奇招妙想,十分有趣。
比如,宋玉称猪胰子装了盐粒子,给妃嫔们按摩玉体,七七四十九日后皮肤滑得象抹了蜡。
而旁边有一行小字,一看就是岑婆婆自己的心得,她说其实猪胰子用处甚广,还可以取猪胰子白油加玫瑰花瓣和蜂蜜调和,装在锦袋内,每晚睡前将手埋在其中并扎紧开口,第二日手会象剥了壳子的鸡蛋般滑嫩。
是啊,我们浣衣宫女的手劳作一年半载后,会像丝瓜瓤子一般粗鄙,若是用那个方法,应该可以挽救回自己这双手。但上哪去取猪胰子、玫瑰花和蜂蜜呐,身在围墙内,没有自由,突然我又想到了撬锁。
我在树上一直坐着,观察着星辰的转移,估摸有二更天时,我跳下树,用谭环给我的钗,又开始了“偷偷摸摸”的生涯。
出门后,我分辨了一下方向,然后朝南走去,记得那里有一大片玫瑰花树,不管怎样,今晚先弄了这一样再说。
……
到地方后,我正欲伸手掐玫瑰入手,却听那树后某处有女子哭声,断断续续,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撞了鬼。
我斗胆往树后瞧,什么也没有,我又像中了邪一样往远处走,看见一个小小的池渊,石台上正坐着一名女子。
“嗨,你在那干嘛。”那时什么也没想,就觉得那女子不像鬼,因为她在月光下还有影子。
女子缓慢的回过头来,并不是骇人模样,甚至清丽的脸庞还镀着一层银色的辉晕,显得很是玉质兰心。
我更加大胆地走上近前,又问了句:“你在这里干嘛啊,怎么哭哭啼啼的。”
女子起身站了起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布包裹,她回答道:“你又是谁?是宫女么?那你可好大胆子,敢随便在宫内溜达,你的主子不管你么?那她可够懒惰的?不管你是谁的侍女,请你走开吧,我很烦!”
我被她问的一愣,见她说话很犀利,穿着又比较贵气,不像个普通宫女,便答道:“我是浣衣局的洗衣女,我就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没别的意思。”
“一个浣衣女,比宫女还卑微,你还要多管我的闲事么?”那美丽女子刻薄起来让人厌恶,我不禁反驳道:“哈,如果没有浣衣女,那些明艳动人的主子早就臭死了!”
女子一怔,转而眼神黯淡,她只盯着自己那包东西,片刻,才说了句:“你说的对啊,没有浣衣女的,我们全臭死了,可有了浣衣女,我却要万劫不复了。”
听她话中暗示自己就是我所谓的那种主子,我忙追问:“你是……”
她叹了一口气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淳贵人,不过应该很快就不是了。”
“那会是什么?”我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