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就把话给断在口中了,太后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你外祖家怎么了?难道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生意?”
“没有、没有。”襄王擦着冷汗,使劲地分辨。“我就是说,就是咱们张家亲戚做了什么,您也不知道哇。”
母亲没有再问下去,但襄王知道,自己一句无心之语已经是给舅舅家带来一场麻烦了:按老人家的性子,事后必定要去查证张家的行止,如有逾矩之处,少不得又该是一番敲打。
“你说得有理,”她道,“这件事庄妃恐怕也是毫不知情……哼,是真是假,还得看锦衣卫是怎么说的。”
事涉锦衣卫,襄王就不便言辞了,理论上说锦衣卫是连他这个藩王都有权力监察的。再说,母亲的行动也不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能管得着的,虽说心中略觉不妥,襄王却也不好直言相劝,正在那酝酿呢,母亲又问了。“这折子是谁上的?”
“好像是一个叫于廷益的监察御史。”襄王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了一个破绽,“他现在好像正巡按江西呢吧,落款上是江西巡按,怎么还能上赵说这外戚的事儿。”
“凡御史都能风闻奏事……”太后眉头一锁,沉思起来了,“这个于廷益,我好像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个襄王就不清楚了,他笑了笑没有搭腔,倒是一边的乔姑姑道,“皇爷和您说过这个于廷益呢,那年去乐安擒汉逆时,皇爷令他去骂贼,他把汉逆骂得汗流浃背,皇爷好高兴,回来还给您学了汉逆那时候的样子。”
她记忆力好,回忆了一下便道,“皇爷说,‘未料这浙江人骂起人来丝毫都不比北人逊色’,后来就放了他去做巡按御史……这人当时好像还很年轻。”
讨逆也就是两年前的事,当时很年轻,现在也不会多老的,年纪轻轻就做了位卑权重的巡按御史,看来,皇帝是看好此人,有意日后大用,特意放出去看他能做出什么成绩来。太后眉头一皱,并未曾多问什么。
等送走了襄王,她才令乔姑姑,“去问问刘思清,这于廷益平日官声如何。”
东厂和锦衣卫虽然名声不好,但其实平时也不是专干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监察百官阴私,顺便搜集各种情报。锦衣卫还算是官署,往来办事不大方便,太后也不便和外男接触,但刘思清不但是个宦官,而且还是受过太后深恩,方才在新旧交替中保住自己位置的宦官,如此小事焉能不办?不到半日,一份于廷益小传就摆在了太后案头。
“这个于廷益,有能力,官声也很好啊。”太后的眉头就没放松过,“不像是会依附于妃嫔的人啊……”
外戚虽然本身不能干政,但什么时候都少不了阿附过去的人,官位就那么多,正路子出不了头,就得把主意打到歪路子上。但于廷益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正经进士出身,又是巡按御史,在皇帝跟前留过名号的人,犯不着做这么掉档次的事儿。别说区区一个孙家,只怕是自己的张家,他都是敢得罪的。
观此人言行,也是个勇于针砭时弊,敢说敢做的人。在江西清查冤案,几百桩案子都断得周遭人心服口服,不是那种尸位素餐只想着混资历的人,难道真是徐家在雨花台做得过分了,于廷益因事路过,不平则鸣?
太后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看法:断案是苦活,没有点能力和心计,怎能让众人心服?别忘了,这本来是县官的活计,于廷益这是抢别人的风头,事情做得不漂亮,很容易被人挑刺的。若没有足够的利益或者是纠葛,于廷益不可能忽然放一记歪箭。
再想深一层,他远在外地,对京里、宫里的局势变化肯定是懵然无知,国朝重内轻外,也就是因为外官怎能了解京城的权力网?这一封奏折暗贬徐氏,出招恰到好处,火候拿捏得当,在这个节骨眼往上一递,只要所言不虚,徐氏原本就不算太高的登位可能登时就要弱了几分。——没生太子,本就是徐氏最致命的弱点,如果娘家还出过这样不光彩的事,皇帝不在意,文官们都不会平静。
这一招,除了孙氏以外,谁能想得出来?太后想不通的就是这点——于廷益不会主动攀附孙家,孙家也绝无可能去招揽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巡按御史。
如此看来,朝中必定是有大臣暗助孙家,甚至于说,有大臣是已经开始往太子母亲身上加注了……
不论是太子生日,还是百日,孙家身为贵妃亲戚,都有份入宫参与盛会。贵妃的确有很多机会和娘家沟通——她也真不愧是在宫里养大的,这还没登位呢,手就已经插到朝政里去了。
太后略一思索,便吩咐乔姑姑,“让刘思清查查,最近孙家和哪个大臣过从甚密。”
可乔姑姑这一次却是无功而返,神色有丝尴尬、沮丧。“刘思清回说,孙家位高,为一品大员,没有陛下钧旨,不敢妄动。请老娘娘恕他的死罪。”
在之前的封赏中,孙贵妃的父亲第一个迈上了正一品,成为了都督同知。当时还在南内的庄妃娘家就得了些财物,职位倒是没什么变化。说孙忠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