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道,“至于赏罚无度,这是宫规不明之故。我这些日子翻看了《内训》、《宫规》、《宫范》,里头对赏倒还有点限制,犯了什么事要如何罚,竟是连一语都没有的。这个只要重加斟酌规定,令人反复宣讲,再定下滥施刑罚的罪名,当可有所缓解了吧。”
皇帝听了,不禁道,“咱们宫里的都人,如何有这样的好运,竟有你来管宫?只怕前朝文皇帝年间的宫女子,恨不能都托生到如今的宫里吧。”
在文皇帝年间,每天都有人被草席裹了,从景山后头抬出去烧化,鱼吕之乱不过是个大的爆发而已,徐循在宫中生活多年,已非当时的无知婕妤,对从前的事,知道得倒比当年还更清楚。她实在不肯定当日那些冤魂,还想不想托生回来继续做都人,闻言不过淡淡一笑,半真半假地吹捧皇帝。“我不过白说几句话,能不能成还不好说呢。倒是大哥的仁厚,是早见着的。听刘尚宫说,如今咱们宫里每年去的人,要比前朝少得多了。”
皇帝不免也有些自得,他捋了捋胡须,谦让道,“总是要怜悯待下的么,我待臣民都慈和,待都人又如何会是例外?”
受了徐循难得的几句马屁,他心情也好多了,口便比刚才松些,“兹事体大,须得先和老娘娘商议,你写个条陈上来,我拿给娘一道参详吧。”
徐循就怕皇帝一言否决,那她的构想便绝无成功可能,如今皇帝既然松了口,她有五成把握太后那边不会作梗,闻言遂笑逐颜开,“大哥圣明!”
皇帝啼笑皆非之余,自然又要和徐循打打嘴仗,徐循回头便仔细写了条陈,一式抄就了两份,一份送到皇帝处,一份送到太后处,皇后那边,因考虑到两人关系在明面上当还‘十分冷淡’,为增加太后的支持可能,便没有透风。
她既然要改革宫务,显得励精图治、锐意进取,太后自然欢欣,条陈刚送过去,她便亲自捧着读了一遍,都没要人念。
“什么东西!”才看了一半,确实罕见地动了情绪,将折子往地下一掷,怒喝道,“她把祖宗成法,都当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