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那两个大夫是如何想的,皇贵妃手令一下,还能有什么异议不成?一个时辰后有人回报:刘太医、周太医已经在内安乐堂把现有的病人都扶过脉,开了药了。其中病情的确重的也给安排了单独的养病小院子。这也是为了防疫着想,毕竟任谁都知道,体弱的人是最容易受疫病侵袭的了。
就徐循所知道的,疫病就有疟疾、痘疹(各种)、鼠疫、烂喉丹痧、伤寒、霍乱等等,她自己就经历过一次疟疾,但是徐家祖上也是在改朝换代的大乱中存活下来的,徐先生出生的时候,国朝已立,但徐循的祖父和祖母,都是在乱世中存活下来的。当时兵荒马乱,民间疫病也多,徐循听徐先生偶尔谈起,有些故事简直如同噩梦一般。什么就是在你去过的某宅,从前曾经发生瘟疫,有个败兵染病了没治,打水时一头栽下去,死在井里,旁人没发现,喝了井水后纷纷染病而亡,一户人全死绝了等等等等。后来雨花台闹的那次疟疾,也带走了她的好几个酗伴,不过官府在这所有的故事里都和不存在是一样的,当时徐师母还忧虑过,害怕要是雨花台的疟疾闹得太厉害,官府可能会关城门,不许雨花台方向的人进城等等。
民间如此,主要是因为没有医生,当然宫里就不一样了,刘太医、周太医都是饱学之士,两人一合计,就给徐循拿了一个防疫计划出来,所谓疫病多由邪秽之气而来,要防疫,首先就以各类辛温香燥之物,日夜焚烧,由芳香而避邪辟秽,是历代行之比较有效的防疫方法,当然也比较昂贵,因为那些药材都是比较贵价的。
还好,此时正是端午,而艾叶并不算多贵,刘太医便建议先大量焚烧艾叶,他传令太医院多制避瘟丹,以此来焚烧避秽。徐循听了,立时就传了六尚来,令尚宫局大量索要艾叶,分发诸人,不论上下尊卑,每日都要烧艾熏屋,而她也等不得太医院乃至内藏库去翻库房了,先翻了宫库,把刘太医提到的苍木、蜀椒全取了出来,从清宁宫开始,按人头发送,叮嘱着最好日夜焚烧,以此来防治疟疾。尤其是有孩子的宫室,用量都是翻倍的。
如此郑重其事,自然引得上层关注,清宁宫那里连来了几个人问情况,徐循索性亲自去回了,太后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听到景山附近已有一片发病,亦不免动容——景山距离后宫,真的已经是很近了。
“再小心也不为过的。”在这样的时候,老娘娘也没有为内安乐堂的变动而清算徐循什么,态度上比较配合。“外廷和后宫,也就是一墙之隔,那处还有南内,可都有所准备了?”
徐循道,“大哥已经处置去了,相信外廷和京城里也会有应对的,只是几种香料昂贵,也不知百姓们如何能用得起——还好是端午,艾草总是多的。”
太后叹道,“众生多苦啊,是了,越是此等时候,就越不能放松祭祀,大郎未必顾得到这个,你要提着他,若是怠慢了神仙,指不定还有多少灾难降下呢。”
这时候求神拜佛有什么用?徐循一阵不以为然,但面上仍是笑着应了,太后又对左右道,“为祈福免灾,我从今日起茹素十日吧。”
无故不减膳,这里的茹素也不是说厨房就不送荤菜了,照样按份例送,老人家不吃而已,便宜的还是身边可以分食残羹的近人,或许是因此,或许是业务需要,从人侍女们自然一番称颂,徐循见太后目注自己,无奈之下也只能奉承道,“老娘娘慈悲,妾身也愿茹素五日,以此祈福。”
太后看了她一会,方才笑道,“也对,你忙呢,本不该吃素的——毕竟那没力气。”
徐循心里呵呵一声,懒得和她计较这个,起身告辞回去以后,少不得又要打发人到各处传话:老娘娘茹素十日,皇贵妃茹素五日,余下的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茹素就好比后日的捐款一般的,领导都茹了,你不茹就显得很特立独行,不过,捐款有潜规则,由领导往下依次递减,茹素却是反过来,太后年老,一直吃素对身子也不好,后辈们还年轻,除了病人没这个讲究以外,应该都要相应延长,这个在民间也是这样规矩,时常有老人虔诚,朔望茹素,但是又坚持不下去,一吃素则脾气不好,于是后辈媳妇代为茹素的事情。老人家都茹素十日了,往下应该是十五日、二十日、一个月如此递增。若是有格外殷勤的,吃个一年半载来讨好上峰,那也未为不可嘛。结果今日这事,老娘娘十天,皇贵妃才五天,底下人就有点无所适从了。要不是太后给补了一句,皇贵妃是因为要办事,所以才茹素五日,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整了。如今她们怎么吃素,当然也不会一一回报,不过稍后一段时日,应该能从小道消息中知道各自的选择。
至于皇后,她最幸福,因为名义上还在生病,所以茹素那就是她虔诚,不茹素也大有说头。所以生病的人除了不能出门以外,福利其实不少,起码这些破烂事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予搭理,现在还能笑看徐循为了防疫而各种忙碌。
也许是焚烧艾叶有效,拒内承运库推三阻四,两天都没把药材交来,但宫里还没有新人发病。不过,城里听说已经广泛有病人开始打摆子了,一夜之间,多达上百人发病,所以徐循的精神还是很紧张,因和两位尚宫发牢骚道,“难道还要我们直接差内侍出去,拿银子买药不成?”
两位尚宫对视了一眼,刘尚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