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不例外,壮儿近日开始学对对子,试着要写诗,虽然上头也是圈满了红圈,似乎先生对他的进益极为满意,但徐循递给韩女史一看,她却是眉头大皱,点评道,“以竹对花,平仄也对不上,这一点,难道先生没说?”
壮儿并非点点那般天生喜怒形于色,对韩女史的挑剔,他亦不沮丧,而是从容回道,“先生说了,不过没有打在本子上……”
点评过功课,差不多也到了吃饭时间,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也不必分桌单吃,母子三人坐在一块,安静吃过了饭,见天色尚早,点点便带着养娘和几个伴当,去到清宁宫找圆圆玩耍。
壮儿无此便利,他亲哥和他感情虽不错,可自己忙得要命,哪有空闲玩耍?现在他年纪也大了,也不大要同姐妹们一道玩,好在徐循也为他寻了几个同龄的伴当,有时有休憩,亦命人带他们一道去西苑玩耍。——她始终觉得壮儿的课程里没有骑射,只怕无法锤炼身子骨,不过因皇帝自己根本无暇武科,壮儿亦不能越过哥哥,是以只好让他时不时去西苑骑马踢球,活动一下筋骨。
往日里,点点一走,壮儿也就去了,是以徐循自己也准备饭后散步去长安宫寻仙师说话,她都预备回屋更衣,见壮儿还是站着不动,倒有些诧异,便问道,“怎么,今日不出去玩了?”
壮儿摇了摇头,似是欲言又止,有几分犹豫,徐循见了,便挥退从人,“怎么?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了么。”
见壮儿仍是不语,她便猜测。“可是同南内那位有关?”
当日章皇帝去世突然,仓促间,谁也没想起南内的小吴美人,到后来徐循想起来时,自然令人过去查看打听——不过小吴美人倒是没事,竟没被太皇太后借着这一阵东风殉葬了,现在仍囚禁在原来居所之中。
这个消息,徐循本来还不知该不该告诉壮儿,因殉葬的事,谁也不会和两个孩子详细解说,再说他们生活圈子本也比较狭小,顶多是陡然间不见了曹宝林三人,似乎有些古怪而已,别的妃嫔存在与否,对他们的生活一点影响都没有,也许壮儿根本都不知有殉葬这回事,在他心里,吴美人本来就该住在南内,根本不应该有第二种可能。——不过,后来壮儿问起来时,她才晓得,原来这孩子还是一样细心能藏事,点点压根都不知殉葬,还以为曹宝林等人只是搬去了别处住,而壮儿却是花儿担心自己命运时,便从她口中套问出了不少殉葬的事情。
虽说知道自己身世以后,壮儿几乎从未去探望过生母,但毕竟是血脉之亲,惦记生死,也是免不了的事情,壮儿问的时候还有点期期艾艾的,徐循答起来却没多少障碍,甚而还问他要不要再去探望吴美人。当时壮儿含含糊糊,不置可否,她便也没说什么——这虽是半年前的事,不过因壮儿除此以外,也没什么事好羞涩的,是以他一口吃,徐循便猜是这一茬。
她也没猜错,见徐循叫破,壮儿索性便直说道,“今日先生有事,下学早。听说南内的桃花开得好,我便央伴伴带我去看了,走到附近,忽然觉得熟悉,想起来吴娘娘就住在附近,我便走过去看了看她,和她说了几句话……我想,回来还是和您说一声为好。”
徐循听了,亦不以为意,反而问道,“她看着还好?饮食起居,没受什么委屈吧?”
壮儿道,“还好,和以前一样,就是神智似乎有些糊涂,看到我来,虽高兴,却说不出什么囫囵话。”
他说这话时,容色平静,神态看来,竟不像是八、九岁的孩子,反而有点成人的意味。徐循听了,亦是一时无语:这件事,她也是早就知道了,却不好告诉孩子。小吴美人的精神状态,在壮儿不肯去看她以后,急剧恶化,现在又和最初被关起来时一样,已经有点不太正常了。
此人享有的机会,实在是多得足以令其余同僚感到奢侈,尤其是那些谨言慎行了一辈子的忻娘们,对行差踏错过数次,却竟不必殉葬,还一直能得人关照的吴美人,不知要有多妒忌。不过徐循即使是看在儿子份上,也只能说道,“你瞧着她还缺什么,只管告诉我——这样也好,想去看就自己走去看看。你若先来求我,我少不得也要去问仁寿宫,这就又把动静给闹大了。”
不让壮儿见生母的命令,是皇帝下达的,要撤回也得是太皇太后级数人物,徐循并不能擅自做主。壮儿之前没有提出来,估计也是怕这么一提,反而弄巧成拙,太后本来没想到吴雨儿,被他一提醒,遂下令要她殉葬。今日自出机杼,直接跑过去造成既成事实,再回来请求徐循谅解,要说是临时起意——虽也不无可能,但却不大符合壮儿的性格。
见养母没有揭穿,反而多有关照,壮儿面上,不禁浮现淡淡感动,他低声道,“那样就挺好的了……娘——”
徐循打断他道,“好了,不过小事而已,又何必放在心上?快去踢球吧,明日要上礼法课,又得端坐一上午了,这会儿不活动一下筋骨,明日保准坐得背疼。”
见壮儿依旧站着不动,她忍不住微微一笑,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后脑勺,又将他搂紧怀里抱了抱,“说了没事就是没事的,去吧。”
壮儿这方才是露出笑脸,以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