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雷雨,果然来得急,去得也快。他的话音刚落,窗外的天空,就开始发亮。紧跟着,一阵大风吹过,云开雨收,阳光迅速从天空中射下来,照亮阴森拥挤的城主府邸。
刚刚说过的话,无法立刻收回。奕胡无奈,只好硬起头皮,披上重甲,戴好铁盔,然后亲信的团团保护下,走向了怛罗斯的东侧城墙。
城墙上的敌楼,早已被唐军用铁雷炸塌。安放于马脸上的床弩,也尽数被唐军给炸散了架。但是,城墙和马脸的主体,却正如先前哈菲兹所描述的那样,受到的破坏并未有多严重。奕胡的几个心腹将领带着各自的手下,用麻袋装着泥土朝破损处一堆,很快将被炸出来的坑洼处,填补完整。
也许是因为远道而来,身体疲惫。也许是因为担忧武器的性能,受到水汽的影响。唐军在天晴之后,竟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这让奕胡顿时又松了一口气,双手掐腰,在马脸上大放一通厥词。将嫡系将士们,一个个煽动得心头滚烫。
早有唐军斥候,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奕胡的身影,并且将消息迅速送回了大营。张潜看看时间已经临近傍晚,也懒得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笑了笑,就吩咐在将士们安心休息,等到明日养足了精神,再向奕胡继续“讨债”。
结果那奕胡,发现唐军对自己不理不睬,顿时就来了劲。吩咐麾下将士,把备用的床弩也搬上城头。然后又命人用挽马拉开弩弦,放好两丈多长的重弩,自己亲自扣动机关,向远在二里之外的唐营展开射击。虽然明知道重弩射程只有两百多步,依旧大涨了己方士气。
骆怀祖大怒,主动请缨,带领教导团出马,给奕胡一个教训。然而,没等大伙将投石车靠近城墙,奕胡已经在其亲信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离去。随即,又有两队唐人打扮的百姓,哭喊着被守军赶上了马脸,用血肉为盾牌,阻挡唐军炸毁床弩。
还不到总攻时刻,骆怀祖不想因为一时之怒,坏了张潜的名声。只好放弃了对马脸表面的轰炸,先朝着城墙上没有“唐人”站立的位置轰了一轮火药弹,然后,又派出大嗓门的弟兄,用粟特语将张潜给奕胡和城内所有人的信,高声重复了几遍,就收兵回营。
令他打死都想不到的是,自己一念之仁,竟给了奕胡更多的信心。后者愈发地认定,大食智者给自己的那些指点都正确无误,而自己只要豁出去代价死守,坚持到大食援兵的到来,应该没太大问题。
不过,为了避免麾下有人信心动摇,替唐军带路。他依旧下达了命令,让人连夜动工,将怛罗斯的东、南、北三个方向的城门全部用泥土堵了个死死。正西侧城门,也堵住了一大半儿,只留下一个两匹马宽的缝隙,以便随时派出信使和斥候,与外界沟通消息。
“奶奶的,上代石国国主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居然养了如此一个又蠢又坏的王八蛋!”从斥候口中得知了奕胡的动作,骆怀祖再度气得咬牙切齿。“为了大食人的几句好话,就把全怛罗斯城人的性命都端上了赌桌不算,还没忘了给自己留一条逃命的通道!”
“大唐最近二十几年,不想多事,才让昭武九姓挨个做大。换做早些年,所谓石国的国王,不过是一介吐屯而已,能有什么见识。而奕胡又是从小就娇生惯养,能长成英雄豪杰,才怪!”卫道听了,也在一旁连连撇嘴。(注:吐屯,小部落酋长。地位远低于汗。)
“需要小心站在奕胡身后的那些大食人!他们挑着奕胡进犯碎叶,又帮助奕胡守城,不可能没有后招”张旭自打来到西域,就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但是,偶尔说出一句话来,却极有远见,“我怀疑,奕胡也好,怛罗斯也罢,甚至整个石国,都是大食人故意送给咱们吃的鱼饵。目的就是,把咱们拖在这里,然后予以重创。”
“你说得没错,大食人必有后招。所以,咱们必须赶在大食兵马赶过来之前,灭了奕胡。”周健良经验丰富,笑着在一旁给出了问题的解决方向。
“周都尉此言甚是,此战肯定拖延不得。能像攻打俱兰城时那般,速战速决最好。”张旭看了周健良一眼,用力点头。
“那有何难?我半夜摸进城去,直接将手雷扔进他的被窝!”骆怀祖立刻接过话头,把具体解决方案,也给摆了出来。
众人立刻停止了议论,相继将头转向了张潜,期待他来做最后的决断。而张潜,也恰恰将头从帅案上抬了起了,看向大伙的目光里充满了钦佩。
他是从二十一世纪的那些经典实例中,得知了单向代理人战争这个概念,并且知道想要破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以最快速度,将代理人打翻在地。让背后那些主使者,想要继续出招,都来不及!
而张旭和周健良两个,以前从没接触过代理人战争的概念,却也能从奕胡的愚蠢举动背后,发现大食人这个真正主使者,并且拿出跟二十一世纪差不多的解决方案,就难能可贵了。
“张参军目光如炬,周都尉想法,也跟张某不约而同。”冲大伙点了点头,张潜笑着说道。随即,却又冲着跃跃欲试的骆怀祖轻轻摆手,“至于骆书记的办法,就太冒险了。在张某眼里,十个奕胡,都抵不上你一根脚指头。你翻墙进去刺杀奕胡,纵使成功,也很难全身而退,这种亏本买卖,张某绝对不做!”
“你太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