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台,总是孤寂的。
赵承衍想起宋氏,不免又捏了把眉骨:“也不是你随口胡说什么,将来的事是不好说,但总是要想的,你现下年纪虽然还小,但早晚……”
“皇叔。”
赵盈柔声叫他,自然是为了打断他后面所有的话。
她知道赵承衍想说什么。
她要做皇太女,来日少不了先把赵澈推到前面做挡箭牌,若不成,是他们姐弟都落不着好下场,可若成了,她顺心遂意,那然后呢?
这些事她自己有谋算,心里也有数,只可惜,如今不能告诉他们罢了。
朝堂之上的任何谋划她都可以不瞒着他们,唯独这件事。
赵承衍收了声:“算了,随你吧。”
赵盈才松了口气:“昨天薛闲亭他们大约再有十来日就能回京,我回信催了他,叫他脚程再快一些,我母妃忌日之前,他们大抵能押着胡为先进京了。”
“胡为先得罪过你?”
她摇头:“我并不认识胡为先。”
其实并不是。
胡为先远在西北,所谓山高皇帝远,他是巡抚,手里握着军政大权。
当年赵清被放到凉州去的时候,没有人留意过,她甚至到最后也不得而知,赵清到底是怎么跟胡为先搭上的,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的。
究竟在他去凉州之前,还是去了凉州之后。
至于胡为先监守自盗,自己编排出这样一场大戏,劫走朝廷的赈灾银之事,便是前世赵清举兵事败后,审问胡为先时,挖出来的这些。
赵盈也抬手捏眉骨,手腕上却突然一沉。
她手上动作顿住,叫了声皇叔。
“小小年纪别总皱着眉头,小姑娘家不好看。”
他自己也总爱皱眉,喜欢抚袖口,喜欢捏眉骨。
跟他在一起待的久了,不自觉的学了他这些小习惯。
赵盈转了下手腕,讪讪的放下手:“我是想在母妃忌日之前先上手这案子,最好能在九月初八之前结案,我正好借母妃忌日在朝中告假,一切顺理成章。”
九月初八昭宁帝是要在麟趾殿做法事的,他又说了今年还要为母妃举哀礼,到时候赵清几兄妹都得去跪礼,冯皇后身为中宫皇后也必不能推辞不出席,她那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母妃的忌日她本不该挑起事端,但她想母妃在天之灵,应当也不会怪她。
赵盈合上了眼,把眼底的狠厉尽数藏在了眼皮下。
赵承衍粗粗算了算日子:“那你催的也太紧了。晋王随行,他从来都是个养尊处优的人,薛闲亭肯为你快马加鞭,他却恐怕不肯。”
他随便,反正薛闲亭有法子,何况他虽然随行,但此行本就以薛闲亭为主事,他要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底下人也未必听晋王的。
“不打紧,晋王叔吃不了苦,他的行驾慢行,不耽误我的事儿。”
·
赵盈的日子难得的清闲松泛下来。
玉面貔貅的事他安排了李重之暗中调查,上次和徐冽提起的替她笼络人才之事徐冽也慢慢在做,冯昆的死早就定过了案,她也揪出了大理寺监牢的三个狱卒。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极好的方向发展着。
为昭宁帝的忌惮警醒,她如今也许了赵承衍的样子,隔三差五便告假。
起初沈殿臣又带着头跳起脚来参过她两本,大概是说她心血来潮过后便没了担当,司隶院重担在她身上,她却一点也不上心。
可诸如此类的话入了昭宁帝耳中,不过一笑置之。
再过三五日的,也就没人提了。
宋乐仪自上回撞伤了肩后,云氏把她拘在家里足足十天没让她出门,后来又赶上赵盈偶尔要回宫去看一看麟趾殿修整的事进行的如何,她自觉无聊,也懒得去赴别家姑娘的宴。
姐妹两个这会儿坐在云逸楼三楼的雅间里,赵盈拿银筷挑着茶盏里浮动的叶子玩儿,宋乐仪欸的一声叫她:“你这么多天总不好好上朝,也不来找我玩儿,那你到底是忙着朝事还是忙着跟别人玩儿呢?”
赵盈扑哧一声笑出来:“表姐吃醋呢?”
宋乐仪白她一眼:“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行事而已。”
她又担心赵盈,本来想去燕王府,又怕赵承衍,都替赵盈悬心好多天了。
“我本来想问问爹和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但我又觉着,见了你,亲自问你,咱们姊妹两个一处说起话来,更不一样些,倒也不必急着去问爹和大哥。”
赵盈唇角拉平了些:“你不去问是对的,不然舅舅和表哥又要糟心。”
果然是出了事的吗?
宋乐仪面色微沉:“你受伤那会儿成天要我进宫陪你,现如今搬出宫,做了司隶令,位高权重了,遇上事就学会瞒着我了?”
赵盈忙说没有,看她神情也知她是担心:“不是遇上事,是应了先前在雍国公府时表姐与我说过的话——”
冒进。
宋乐仪嘶的倒吸口气:“皇上那样偏疼你,总不见得是……”
“君心难测呀。”赵盈接过她的话,“皇叔说我仍旧是父皇最宠爱的永嘉公主,可如今我也是官居一品的司隶令,父皇心里是既疼我,又会不由自主的忌惮我和澈儿,结党营私嘛,仗着他的宠爱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以我隔三差五去上朝,撂开司隶院的差事只丢给周衍,反倒合了众人心意。”
她所说众人,自然也包括昭宁帝。
宋乐仪先是松了口气,但面皮还是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