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为关氏谋划后路,把什么都安排的周全妥当,的确用心良苦。”赵盈说这话的时候并没什么感情,冷冰冰的,“但先生就从没后悔过,更没有恨过吗?”
玉堂琴失笑:“我丢官,前程尽毁,皆因明儿而起,她却与旁人白首相携,生儿育女,所以我该恨她,殿下是这个意思?”
赵盈挑眉,旋即又啧声:“不过你们俩是彼此彼此,她假死离家,远走北境,也是因你而起。”
说来都是孽缘。
那卢氏公子若早登门提亲,求娶关明初,二人早早地结为连理,哪里还有后来的那些事呢?
“但我无悔,不代表世人皆无悔。”
徐冽眉心一动:“她夫君悔了?”
玉堂琴瞥过去一眼,沉着脸点头:“到了北境的第三年吧,许宗派去给他们夫妇送银子的人送信回扬州府,他就把信带给了我看。
姓卢的年岁渐长,虽然每年许宗都会给他们一大笔银子,吃喝不愁,可他认为北境荒凉,他又满腹经纶,一肚子的学问,要他放下身段去经商,那是辱没祖宗。
于是成日在家什么也不做,不顺心时就吃酒,还不敢随便到外面去结交朋友。
有时吃醉了,就会跟明儿动手,怪她,怨她。”
他眼底凉薄,讥讽道:“这种人,就算他昔年高中,又能有多少前程可言,简直就是个混账。”
玉堂琴始终没告诉他们,那位所谓的卢公子究竟是谁家孩子,只怕这个姓也是他随便扣在人家身上的。
但不管是谁家的孩子,总是个锦衣玉食长大,前程似锦的郎君。
既能得家中荫封,便是世代为官。
吃醉了酒打女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世人大多会似卢公子,而非像玉堂琴。
他能一心无私的对关明初,卢公子却不能。
情意最浓时自然难舍难分,抛家舍业也要跟她远走高飞,日子过久了,连结交朋友都不能,寡淡如水的生活谁真能过一辈子呢?
玉堂琴的故事讲到这里,赵盈已经是兴致缺缺。
她对关明初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想知道的,是玉堂琴——
“先生说了这么多,我想听到的重点,先生打算什么时候讲?”
“元娘小的时候,经常挨他的打,明儿为这个哭过也求过,所以元娘自幼就记恨着她的父亲,同时也缺失了父爱。”
玉堂琴说起这些不免长吁短叹:“明儿生渡时那会儿难产,其实后来那几年,我一直都有叮嘱许宗派人照顾她们母女,不过内宅院的事情不好插手而已。
她们府上也有许宗安排进去的当差的人,尽管请了北境最有名的大夫,还是没能保下明儿。
但姓卢的那个德行,彼时元年也还小,还没有殿下如今的年纪,我实在不放心,且北境传回的消息说,明儿的难产是她身体虚弱,兼忧思成疾,生产时体虚,把精神给虚耗尽了。
我没想法子弄死姓卢的,已经是看在了两个孩子的面儿上。”
自来女子生产都是鬼门关上走一遭,本就艰难,关明初那几年只怕不止是忧思成疾的。
“你别告诉我,玉夫人是为了报复她父亲,所以嫁给了你的。”
徐冽掩唇咳嗽,赵盈横他:“堂琴先生名满天下又怎么样,和玉夫人的父亲是平辈论交的,论年纪也够做她父亲了,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吗?”
玉堂琴自己倒无所谓,顺着赵盈的话接过来:“元娘不是用这个报复她爹,是报复我,也想借我的手给她母亲报仇。”
“报复你?”徐冽诧异,“她报复你干什么?”
赵盈揉了把眉心:“看来玉夫人知道当年是你撺掇着关氏和卢公子书信来往,成就了这一段孽缘,叫关氏难产过身,这笔账,她是算在先生头上了。”
“孩子还小,明儿又去了,我让许宗安排人把元娘和渡时从北境接到扬州府,本来是想给他们最好的生活,但她执拗,一定要跟我住在山上,后来我想她性子古怪,是从小养成这样的,并非我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便是看在明儿的份儿上,成全了她又有什么不可呢?”
他状似无奈:“她嫁给我,既无三书六礼,更没八抬大轿,当初明儿怎么嫁的姓卢的,元年就怎么嫁的我。
天地为媒,无人为证,来日她想通了,自还是我的晚辈,名分这个东西,还不都是人说的。”
他的故事,赵盈听懂了。
从头到尾,看似每一步都顺理成章,每一件事也都有着令人听来鼻尖发酸的苦涩,这一切没有阴谋,没有算计,只是玉堂琴的人生中所经历过的一段往事,现而今甚至能与她平静地讲述出来。
然而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赵盈素手交叠着,动作轻缓,拍了两下。
玉堂琴呼吸一凝,侧目过去。
她翻了一眼,唇边弧度未减:“先生这个故事,讲的可真是滴水不漏,若我蠢笨些,再感性些,为关氏一生悲苦而伤怀,为先生矢志不渝而感动,说不得就全然信了先生今日所说的一切,真可惜,可惜了先生的好故事。”
玉堂琴神色不改,稳坐不动:“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先生何许人也?当日你敢持剑闯入公主府,剑杀天家血脉,你此生挚爱所托非人,此事与你还多多少少有关系,你会袖手旁观?你会冷眼观望?你会眼睁睁看着关氏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