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桃树大得古怪,不见花,也不见果,只有满树深深的绿,像流云一样在风里浮动。照理,开了花,等到花谢了,才能见到枝叶舒展的桃树。可唐宁朝地上看去,清清爽爽,没有一片残花。
如今这时节分明正是花开的时候。
真是株奇怪的树。
她抬起头来,忽然听到脚步声。
身旁人影一晃,前方古树变了样。那些深深浅浅的绿,尽数消失在风中。光秃秃的枝桠,虽还在张牙舞爪,但看上去已是一副老态龙钟模样。
干枯的躯体,似乎不堪一击。
阿吹将手“啪嗒”一下拍在树干上:“小爷我从不扯谎,我说通道消失了,那便是真的消失了。”
“不信你自己看,这枯树又丑又脆,哪里还有什么通道?”
他用力抠着树皮,可抠了半天,只抠下来指甲盖大的一块。
倒是没他想得那么脆。
他把树皮丢给迦岚:“现在怎么办?”
这样的话,他唠唠叨叨已经问了好几遍。
唐宁望向身旁的银发少年。
他站在那,凝神看着树,许久没有出声。
阿吹等得不耐烦,拍拍手,小跑过来:“狐狸?狐狸?”他仰着头,大声叫唤,“这十方呢,你是铁定回不去了。”
“要不,还是帮我把宝器送回渡灵司吧?”眼珠子一转,阿吹咬了咬手指头,“就当日行一善嘛。”
他说完,又来看唐宁。
“小爷我一不说谎,二不欠人人情。你们若是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帮你们。”
“到了主人面前,我帮你求求情,让他放过你,怎么样?”
唐宁站在暮色里,闻言轻轻笑起来:“你不是说你绝对不会说谎吗?”
阿吹微微别开脸:“你什么意思?”
唐宁还是笑,但笑得有些让阿吹心惊肉跳:“你现下说的话,难道不算谎言?”
雨停了。
晚风清清凉凉。
阿吹往后退开半步:“我又没说主人一定会听我的。我只是去求情,结果如何,当然要看主人。他若是愿意放过你,那自然再好不过;他若是不愿意,我也还是替你求了情。”
“一码归一码,我既然求情了,就算还了你们人情,该两清才对。”
“总不能……”他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歪头看唐宁,一张脸圆鼓鼓的,“非得让我把事情给办成了吧?”
唐宁笑笑。
她如今虽然受了伤也能自己愈合,但到底不是金刚不坏。刀子砍过来,她照样会受伤,会疼痛。死而复生这种事,也不知还能不能有第二回。
如果渡灵司非得“缉拿”她的魂魄“归案”,她除了躲,的确也没有什么可做的。
说到底,她不想死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当然不能指望阿吹。
他说得再天花乱坠,对她而言,也不过只是句谎话。
收敛心神,唐宁示意他看迦岚:“罢了,你的人情就算要欠,也不是欠给我的。”
阿吹侧身看过去,口中道:“有什么关系,欠他的不就是欠你的。你们俩,不是互相喜欢吗?”
“……”
山坡上一静。
阿炎转瞬飞到树顶,叽叽咕咕骂起阿吹。
放屁!
什么互相喜欢!
你一个小小器灵,懂什么叫喜欢吗?
我家尊贵的小主子,除了我谁也不喜欢!
它大喊大叫,恨不得把整座山都吵醒。可风一吹,声音便散了。连阿吹都好像没有听清它在说什么,只掏掏耳朵道:“啊?什么?”
阿炎见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耳背丑器灵!学人长对耳朵有什么用?
这句话,阿吹倒是听见了。
“你个连人形都幻化不出来的死妖怪!总比你没有耳朵好!”
于是一个趴在树顶上,一个站在树下,耳朵来耳朵去,大吵起来。
听得唐宁耳中嗡嗡作响,只好捂住了避去一旁。
山风里,迦岚还站在那。
银发被风吹得乱舞,他转过脸来,眼角红红的。
“唐宁……”
衣裳在风里猎猎作响。
他轻声道:“我只有你了……”
“诶?”唐宁愣在原地,手还捂在耳朵上,忘记了要放下。
迦岚抬脚向她走过来。
异常俊美的少年面孔,让这一幕看上去像梦一样不真实。
他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把手拉下来:“我已经回不去十方……但如今的人界,除了你,我谁也不认得了。”
亲近的语气。
亲近的动作。
唐宁呼吸一轻,胸腔里的心“怦怦”乱跳。
“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唐心的声音在后面冷冷地响起来。
“你明明说用过了饭,便要跟我们分道扬镳,怎么如今听上去,倒像是要一直跟着我们不走了?”
唐宁从美色中醒过神,急急忙忙挥开他的手。
远远的,阿吹瞧见了,皱起眉头看阿炎:“你瞧她害羞的,这还不是互相喜欢?”
阿炎恨不能将白眼翻到天上去。
“哼!”
它从树梢上飞下来,和阿吹一起离开了枯树。
灰白色的天空,慢慢变成了青铅色。
迦岚神色淡漠地看着面前的姐弟,抬起手,慢慢舔了下自己的手指。那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唐宁的气味。
唐心的脸色一下变了。
迦岚眸色沉沉地笑了下:“你不也一样。”
唐心看着他,神情冷峻,瞳孔收缩。
迦岚的口气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