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安禄山造反?”丽娘惊讶地重复一遍。
“不仅安禄山造反,而且他造反后迅速占领洛阳,又向西攻打潼关。当今圣上年老昏聩,致使叛军攻陷潼关、高仙芝等将领战死,不得不撤往蜀中。中原局势彻底不可收拾。”
“为平定叛乱,在撤往蜀中前,圣上六百里加急传旨至陇右、安西,调陇右、安西人马去往中原平叛。封都护领命,要在后日一早带兵前往中原。”
虽然已经不那么愤怒了,但说起这件事,刘琦还是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丽娘终于明白刘琦为何会生气到极致了。封常清一向忠君,而且他是高仙芝提拔上来的,论忠论义都必须听从圣上旨意,带兵返回中原平叛。
但安西兵马去了中原,哪怕只去一半,剩下的另一半自保都略显不足,哪里还能出兵碎叶打败大食人?刘琦为张浒,为其他许许多多的人报仇的想法再也无法实现,他如何能不气极?
“郎君,你是前往中原平叛,还是留在安西?”丽娘又问道。这个问题非常要紧。
“封都护欲将两万四千镇兵全部带回中原平叛,经几员安西本地出身将领据理力争,他答应留下四千镇兵,但又要多带一万城傍兵返回。”
“至于我,封都护要带我返回中原平叛。你和我一起返回中原,暂时安置在陇右。”刘琦道。他此身的父母都在中原,面对知晓此事的封常清,他如何能够说出拒绝的话?
而且他很清楚地知晓,安西最后陷于番族,而返回中原在安史之乱后还有一百年勉强可以算得上安稳的日子。他为了自己以后,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之所以气到极点,其中也有对自己的想法羞愧而产生的气愤。
“这,这,如何抵抗大食人?”丽娘惊叫道。四千人也太少了,不要说碎叶镇能否夺回,就连剩下的四镇也未必能守住。
“封都护的原话是,中原绝不容有失。”刘琦道。
“封都护自小在安西长大,怎对安西这般无情!”丽娘明白封常清隐含的意思,不由得怒斥道。
她虽然出生在中原,但年幼时就被卖入前任主家、带到安西,两年前被送给刘琦。对她来说,中原早已模糊,安西才是家乡,面对封常清会将安西至于死地的做法,怎不愤怒?
听到丽娘的话,刘琦也长叹一声。他听到封常清那句话后反复劝说,但封常清始终不松口。
他又想起丽娘的出身,知道她也将安西看做家乡,不由得安慰她道:“我问过另外几个要留在安西的将领,他们会立刻与其他各城留守的将领联系,暂时推举一人为主,协调各城抵抗大食人攻打。”
“他们还商议,明日一早就征召青壮入营,赶在大食人攻打天山西南之前将他们训练成合格之兵,抵抗敌人。”
丽娘的心情却并未好转。她不是普通的深闺女子,刘琦有时会与她说起军中之事,所以她知道合格士卒并不容易训练出来。
更何况,他们只有四千人为种子,就算大食人一年不攻打,也训练不出多少士卒。
她很想劝刘琦再去请求封常清,多留几个兵;但又心知刘琦同样将安西看做家乡,必定与安西本地将领一起反复恳求过,再求也无用,只能将话咽回去。
晚饭十分沉闷。二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虽然火苗并未溢出来,但那还有心思说笑?他们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将筷子放下,回屋去了、早早躺下,却也不能睡着,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但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就起来。
再次扒拉几口早饭,刘琦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军营走去。这时封常清要带兵去中原平叛的消息已经传开,龟兹镇的百姓再不见笑模样,一个个都脸色沉重,瞧向刘琦等路过将领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在他们异样目光的注视下,刘琦等人不由得加快脚步。
过不多时,刘琦路过都护府衙门。他听到声响侧头看去,就见到许多人正跪在门前,不停地大声叫道:“节度使,你不能丢下我们,丢下安西的百姓不管,……”
“节度使,中原人是大唐子民,安西的人难不成就不是大唐子民了?怎么能将我们丢给大食人!”
“节度使,你也是从小就来到安西,难道对安西一点感情都没有?多留下几个兵吧!”
“……”
聚集在都护府门前的人越来越多,有汉人也有其他民族,他们都挤在这片小小的地方,不停叫喊着。但不论他们如何叫喊,叫喊甚底,都护府里却一直寂静无声,丝毫没有反应。
见此情形,刘琦忙竖起衣领,快速离开这里。
军中也弥漫着一股绝望、愤懑、伤心的情绪,不论是要去往中原的,还是留下的。大多数将领心不在焉地督促士卒再次做好启程的准备,大多数士卒心不在焉的再次收拾行李。
刘琦路过公房时,听到本地将领正在商量征召百姓之事。这几个人倒还称得上振作,但对将来同样十分悲观,认为即使立刻征召青壮,即使只守城不野战,龟兹镇以西的城池也守不住。
因为他们只有四千镇兵,还分散在各个城池,与久经战阵的大食人野战必败,所以不敢野战。大食人料定他们不敢野战,可以从容调集大军长期围城。除龟兹城外,其他城池根本不可能在大食人的长久围困下守住。
更不必提缺了有足够名分号令各城的人,无法调动各城将士支援另外城池,给了大食人逐个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