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瞪着俩小圆眼,看了我足足一分钟,才把饭盒接过去,却是对我说:
“小伙子,你心肠不错。不过,运气却不怎么好啊。”
我多少有点好奇,也是闲的没事,就问他什么意思。
老头蹲到一边的花坛上,边打开饭盒狼吞虎咽,边间隙用一次性筷子点了点我,说自己是个算命先生,只一照面,就看出我非但时运不济,而且马上就要倒大霉。
我一听就没兴趣了。
我爷是卖野药的,早先我没人照顾,就跟着他走村蹿乡,三教九流的人见得多了。
单说这算命的,你要是能算准,怎么不替自己算算?混得跟叫花子一样,却还要糊弄旁人。
见我要走,老头忽然在我身背后抬高声音说:
“听人劝,吃饱饭!听我一句,现在回家,晚上别上班了,不然你就会有牢狱之灾!”
他声音特大,弄的路过的好几个人都扭头看我。
我有点窝火,回过头说:“爷们儿,你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这是咒我呢?你是不是以为这么说,我就得乖乖掏钱给你?”
见他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把饭吃完了,正特没起子的用袖子抹嘴。
我一时啼笑皆非。我也是,他这把年纪了还穷困潦倒,危言耸听只是江湖伎俩,图的也不过是三块五块,我跟一糟老头子上什么火啊?
我这人上火快,想开的也快。
当即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块钱的票子,塞到他手上:“爷们儿,钱给你,不求你念我好,别咒我就成了。”
老头对着天上把钱照了照,小心翼翼收起来,口中却是叹气:
“唉,要单是一顿饭,也就换刚才那两句话。有了这五块钱,我可就有法子帮你咯。”
我早不耐烦了,扭脸回了店里。
我只当他是个老混混,再不就是半疯,过后就把这茬忘了。
这会儿在拘留室又见到他,才把白天的事想了起来。
这老头说我有牢狱之灾,还真就一言中的,难不成他真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
见他四仰八叉的躺着,闭着眼满嘴喷臭气,我不禁苦笑。
三七啊三七,你好歹是个大专生,瞎寻思什么呢,居然相信算命的?
呵呵,‘牢狱之灾’是自作自受,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老骗子身上,那特么谁才是疯子?
还特么是个……酒后摸女人屁`股被关进来的老流`氓……
得了,天塌下来当被盖,除死无大事,想也白想,还是睡吧。
我正想硬闯周公,老头忽然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含糊的说: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早点回家了吧……”
我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心劲了,翻身躺下,同样含糊的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活神仙。下回你先算准,再去摸女人的屁`股,免得被人抓现行。”
“嘿,小子,心窍是堵着,嘴可是够损的啊!”
老头兀自没睁眼,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诶呀,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我下面的话,你单听进去就行。你先别担心,明儿天一亮,你就能出去了。
不过,要我说,这不是什么好事。你这趟能出去,是我报答你一饭之恩;可你还得倒霉,过后还得进来,学肯定还是上不成了。”
他要说别的,我都可以当耳旁风,但最后一句话却是戗到了我的逆鳞。
我是爷卖野药拉扯大的,早些年像爷那样的‘蒙古大夫’在络的发达,社会的发展,农村人眼界也开阔了,开始崇尚相信科学。
按爷的话:世道变了,人都不好糊弄了。
没人能够体会老头子这话里的心酸。
事实是,爷老了,别说糊弄人了,干农活都费劲。
我就指望赶紧熬到毕业,在城市里找份工作,把老人家接过来一起住呢。
要是上不成学,那对我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我翻身坐起来,瞪眼看着蒜头鼻老头。
他像是有所觉察,睁开小眼,斜视着我一笑,不等我开口就说:
“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这么着吧,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且听我说,要不要按我说的去做,随便你就是了。
这样,等有一天,你身上就剩三百五十二块六毛钱的时候,可以去城西象鼻弄。沿着弄堂走到底,你会看到一个又胖又丑的女人在骂街。
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身上的钱全给她。然后,你在她指着骂街的那间屋子里住上一宿,或许,你身上的霉运就会被赶走了。
不过,凡事都有万一。事在人为,就看你怎么选。同样,如果那胖女人把钱全收了,她不说会死,起码得疯。可要是给你留点,哪怕是一个钢镚儿,她的将来,或许也就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