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文豪,确实是名符其实。
而韩端感慨的,却是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生境界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襟抱负。
以天下兴亡为己任,苟利社稷,不顾其身,这才是数千年儒家文化应有的精髓和最耀眼的闪光点……
良久,蔡抒古的身影才出现在城楼拐角处,拱手打断了韩端的思绪,“陛下,王清远求见。”
王目王清远是最早跟随韩端的山阴文士,这几年来他虽然没有立下什么大功,但胜在行事稳重,每次韩端交待下来的事情他都能一丝不苟地完成,因此到了巴州后,韩端便让他担任了假刺史。
巴州即以前的湘州巴陵郡,所辖不过寥寥四五个县,但其地势却极为重要,这样的地方,需要的正是王目这种行事稳重又忠于朝廷,没有那么多牵扯的寒人刺史。
原巴州刺史刘安没有刘义恭那么头铁,韩端率大军一到,他便乖乖地捧着印信、籍册迎接皇帝入城,但因其出身的缘故,韩端还是不想让他继续担任巴州刺史一职。
刘安乃西汉长沙定王刘发之后,如今虽然已被削爵,但仍然算得上是真正的世族豪门,其族裔遍布南北,庐陵刘氏、南阳刘氏、安城刘氏以及范阳刘氏等名门望族,皆是源自长沙定王一脉。
对于这样的世族子弟,哪怕没有反心,韩端也不可能让他再担任一州刺史,不过,看在他主动臣服并且配合朝廷交接权利的份上,韩端还是给了他一个通直散骑常侍的虚职。
散骑常侍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并无实权,而为清贵之官。
从五品下的巴州刺史连跳sān_jí,升任正五品的通直散骑常侍,这也算是对刘安主动投诚的奖励,而刘安对此也并无怨言,反而很是沾沾自喜——这也能看出世族子弟不屑俗务,喜职闲廪重之清职的风尚。
“清远来见朕,可是有何要事?”
韩端紧了紧被吹得猎猎作响的大氅,转过头来向王目问道。
“陛下,方才有数百名洞庭湖匪来降,其首领吴直声称原巴州司马阴宏率两千余人入湖作了水贼,而且这贼子与江北周军似有往来。”
韩端有些惊讶:“阴宏竟然会去做水贼?”
“臣刚听闻时也有些不信。”王目轻轻摇了摇头,“若子坚先生泉下有知,不知要作何想法?”
阴宏出身于武威阴氏,其祖为梁朝梁、秦二州刺史,其父阴悭阴子坚更是梁、陈时的名士,博学经史,能诗善赋,尤擅五言,为当时所重,名扬南北。
阴氏虽称不上世家豪族,但阴悭在世之却时常自诩“耕读传家”,如今其子阴宏却宁愿当水贼也不愿投效新朝,而且竟然还勾结敌国,这让韩端惊讶之余,心里更多的却是愤慨。
这时,王目又道:“阴宏所率两千多水贼,大半为原巴州兵马,其余皆为阴氏部曲,若不及早铲除,后患无穷!”
洞庭湖水域辽阔,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其中盘踞着数十股水贼。
这些水贼纵横湖上,劫掠来往客商和周边百姓,但因其互不统属、一盘散沙的缘故,韩端并没有打算立即对其动手,而是准备等解决了湘、桂、岭南诸州郡之后再来料理他们。
但现在看来,若阴宏率巴州兵马和阴氏部曲入了洞庭,还真有可能将湖内水贼吞并整合,给洞庭湖周边郡县带来极大的压力,严重威胁湘、武诸州郡往京师的商道和大军粮道。
必须在南下湘、桂前,将阴宏和洞庭水贼尽数剿灭。
沉吟片刻,韩端向身后的萧振沉声下令:“传令各部统军、别将,半个时辰之后到巴陵府衙议事!”
数名传令兵匆匆而去,韩端等人也回到了巴州府衙,在府衙的正堂,韩端召见了率领一干水贼前来投诚的贼首吴直。
“洞庭湖里究竟有多少水寇?”
邦谍司虽然号称无孔不入,但现在他们的精力主要放在齐、周两国和国内的叛乱势力身上,所以,韩端对这些山贼水匪了解得并不多。
“回陛下,这洞庭湖上的水寇……据小民估计,当在一万五到两万人之间。”吴直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稍顿片刻,他又说道:
“这湖中水寇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周围百姓、流民和贱户,彼等无田可种,只能靠水吃水,在湖上打鱼为业,然而官府赋税沉重,只靠打鱼根本无法维生,所以有时也会劫掠过往客商……”
“彼等时聚时散,并无定数,所以很难估量有多少人。”
这一点倒是和镜湖差不多,湖中水贼大多都是失地流民和被列入贱籍的各种匠户、逃奴,他们不但兵器破烂,就连稍大些的船也没有几条,并不能造成多大的威胁,官府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倒是吴直所说的另一种水寇,才是必须要剿灭的对象。
“前两年华皎作乱,屯兵于巴州白螺,华皎兵败之后,留守巴州的三千兵马便逃至洞庭湖内以劫掠为生,彼等军械精良,贼众又都出自行伍,战力极为强横。”
“彼等不只在湖上劫掠来往行商,有时还会上岸来掳掠,就连巴陵鲁氏、益阳任氏等大族富户,也不得不奉上钱粮以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