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园是程嘉燧的号。
“哦,竟然还有此等事,说来听听。”钱谦益知道金州军在上海开贸易所的事情,但是行道会的事情就不清楚了,他也不屑于去打听帮会的事情,因为实在是掉价。
程松寿笑着将行道会在上海县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言语之中颇有些欣赏,对于这种一心向善的帮会哪怕是文人也不会那么排斥。
钱谦益则是听得眉头一直紧锁,神情愈发的严肃。
“这个行道会是什么来头?为何能够在上海为所欲为,官府都不敢管。”钱谦益直接问道了核心点。
“听说背后的靠山是金州军,不过金州军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是行道会的行事作风与大明的其他帮派大相径庭,反倒是有几分金州军的风格和味道,要说两者之间没有关系,打死也不可能。”程松寿是去过济州岛的,对金州军的了解是在场众人中最深的。
“金州军?那就难怪了。”钱谦益一副明悟的样子,“这次来上海,参加这个什么皇家物品展销会并不是主要目的,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了解金州军到底想干什么?”
“诸位,这金州军以前一直在外海称王称霸,与我等的关系尚且不大。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把手伸到江南来了,我们不得不防啊。”
“就像松寿说的,他们才刚刚立足,就把上海县衙彻底的架空了,所图甚大啊。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仅仅是用了一些低贱的帮会,就将上海县治理得比原来还要好。要是金州军大举进入江南,江南可还会有朝廷以及我等说话的地方。”
钱谦益所领导的东林党代表的就是江南官僚士大夫阶层以及新兴的工商阶级,正是因为有他们在背后支持,东林党才会逐渐发展壮大,成为朝廷首屈一指的势力派别,可以说江南就是东林党的基础。
金州军在上海开设贸易所的行为让钱谦益发现了危险的苗头,所以他才决定亲自到上海来看一看。现在他发现上海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金州军的渗透已经非常厉害了,长此以往下去,上海县的文人和富户们到底听谁的就不好说了。
“牧斋公是不是担忧过甚了?金州军能够掌控上海不过是机缘巧合,朝廷的衙门还在,只是因为一时疏忽被压制罢了。一旦朝廷决心拿回主导权,并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毕竟金州军被朝廷限制不能到江南来。”程松寿听了钱谦益的话,觉得他有点危言耸听。
“朝廷为什么不允许金州军派兵到江南来?无非是朝廷也知道金州军的归附不过是各取所需,只要鲁若麟一天不交出兵权,朝廷对他就不可能真正信任。要不是因为还需要金州军在北方抵抗鞑奴,朝廷会对金州军架空上海县衙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视而不见?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以上海一县之地,暂时填住金州军的胃口,让他乖乖的去打鞑子,不过也仅限于此了。要是金州军不知好歹,还想向其他地方伸手,你看朝廷还会不会无动于衷。”
钱谦益毕竟是做过朝廷高官的,看问题的角度与程松寿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牧斋公,这金州军的主张与我东林有很多相似之处,你看我们有没有合作的可能?”程松寿问道。
“绝无可能。”钱谦益摇摇头。“虽然金州军也是鼓励工商,但是他们眼里的工商是那些平民百姓和听话的家族,绝对不是我们这些官宦人家。”
“鲁若麟此人控制欲极强,除非我们放弃自我,听命与他,否则双方肯定会有一战的。”
“而且鲁若麟似乎对我们这些世家大族抱有偏见,在金州军内从来没有给予我们优待,让我们与那些泥腿子们平起平坐。甚至是金州军的官员宁可用那些不过认识几个字的人,或者是下贱的娼妓,也不愿意用我江南的才子们,对我们的偏见可见一斑。”
那些被鲁若麟退回去的江南士子们肯定不会说自己技不如人,那简直就是终结自己的前途。所以他们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金州军身上,四处造谣说金州军搞歧视,瞧不起江南的文人,令金州军在江南的文人中口碑并不好。
程松寿知道钱谦益说的是实情,只是立场不同,解释的角度也不一样,味道自然就大变模样了。
金州军确实没有给那些大家族什么是绝对做到了一视同仁。
只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东林党觉得没有优待、照章纳税就是对大户们的苛刻对待,全然没有想过大户们凭借手中的资金、资源、人才,起步点不知道比那些平民商人高多少倍。如果这样都干不过那些平民商人,只能说这些大户们也实在太废材了一点。
“那牧斋公此行是想要坏了金州军的好事?”程松寿见钱谦益对金州军的态度如此恶劣,自然会想到钱谦益来上海肯定不是给金州军来站台的。
“金州军狼子野心,岂能将售卖皇家物品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给他们?”钱谦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可惜接下来的话让这个表情显得非常可笑。“老夫与内廷也相熟,内廷完全可以将这售卖之事交由我江南士绅来做,绝对比金州军做的好得多。”
财帛动人心,明眼人都知道皇家的物品不愁卖,这绝对是个赚钱的大买卖,所以就有人打起了撬金州军墙角的主意。东林党的一帮大佬们就是这些人选择为他们冲锋陷阵的人,当然出手的代价也是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