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翻滚。
那是毒龙此时的心情。
他愤恨。他恼怒。他羞愤。却独独做不到杀死始终陪着他的少女。
日日夜夜啊。和桃树在一起。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桃树变成一个巧笑倩兮的少女。然后与他结成爱侣。
今日，成为现实。却让他手足无措。
因为她，是他的敌人，他此生此世最恨的人的徒弟。
可就在刚刚，那身浅粉的衣裙，那双髻上插着的粉色珠花。那白皙娇俏的脸庞，那一双含泪的桃花眼眸。无声无息地让他怦然心动，让他心生悔恨，让他心生不忍。
他心动了。这让他很不安。
内心的仇恨和自卑，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的美好和纯洁无瑕。仇恨，让他觉得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可偏偏，其实内心又暗暗期盼，她会不顾一切地追上来。
任凭瀑布狂暴落下的水流冲刷着自己。在崩腾的水流间、岩石间翻滚。
暴怒、决绝。
他想离开这方寸空间。
他想发泄自己。想拒绝内心泛起的那些悔恨和温柔。
他是恶龙。生来如此。难道不是吗？
怎么可以示弱？怎么可以悔恨？怎么可以善良？
却在冲下幽潭的一瞬间，未来得及反应，撞上了她。将她猛地推向潭底的崖壁。
仓皇间，四目相对。波光流转。
抑制不住地怦然心动。
“你，还好吗？”
桃儿关切地问道。女人皆多情。第一次化为人形，与心爱之人相见。欢欣雀跃中却又痛苦哀伤。
“哼！”他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他想决绝地说去死吧。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他纠结之时。桃儿，那个双眸情深义重的少女不顾一切地吻上他的嘴唇。
哪怕知道他的嘴里有毒液，会喷火。可就是会不顾一起地会想吻他。
毒龙挣扎着，想要摆脱。
“别说话，吻我。”
恶龙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唇齿之间一片甜腻和温柔。
他沦陷了。
不管她是谁，现在化为人形来告白，他无比地欢喜。
这是第一个，会关心他，爱他的人。
桃儿满面粉霞，浑身发烫。她不顾一切地抱紧了他。即使他是个恶贯满盈的恶龙。
不，此时竟突然化为一个身着玄衣，气宇轩昂的男子，与她热烈相吻。
窝在他的怀里，周围的一切都仿佛空若无物。感觉如一坛美酒，令人沉醉，又如腾云驾雾，感觉只有呼呼的风声，潺潺的水流声。
全然忘记还有第三人白芸的存在。
原本追上去的白芸，恰巧碰到了这场甜蜜的痴缠。红着脸早已速速退到洞里。
她四下看看，眼神最终落在了蟠桃树上。
那蟠桃跟桃儿的脸颊一模一样。白里透红，让人垂涎欲滴，似乎还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好闻的香味。
而桃树下铺了一个超大的软床。想必是平日里毒龙休息的地方。
她走上前去，摘了两个颜值最高的桃子。还未开吃，便被清香味镇住，有些愣神。
还有如此芳香的桃子。
她一边啃着桃子，一边练习此前高僧教给她在瀑布上行走的步子。
在他们下来见毒龙之前，白芸又尝试了七次，跟住高僧跨过似乎漫无边际的瀑布。前面五次都跌落下瀑布。没有再次遇见毒龙，只是因为她不再掉以轻心，而是全神贯注地应对。一次次跌落的距离更近，一次次更能在危急时刻，及时准确地念出水遁诀，回到浮木之上。
直到第八次，他们才顺利地从此岸到彼岸。
彼岸与此岸并无不同。天空清澈透亮。有一株高耸的菩提树。漫天紫色的梵陀零花。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之前在瀑布上的浮木，是为了练习一种跨越虚空的步法。据高僧临别前交代。那不断颂唱的“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是一句口诀，具有降妖伏魔，辟除万邪的功效。但威力大小，取决于念诵人的功德值和信念。
但更重要的，它是开启佛教至宝《轮回奥义经》的密匙的上半部分。据说它的下半部分，被封印在一个转世灵童的身体里。
高僧寻遍千山万水，却没有找到。
听到转世灵童四个字，白芸第一直觉就是想到了刚刚遇见的小童。
“是不是那个村里的小童？”
她欢欣雀跃地告诉高僧。
“你见过他？”
高僧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
白芸吐了吐舌头，“我也不知道。感觉好像是。”毕竟她连那个村子叫啥都不知道。
“那就是。”
高僧点了点头。却没有问到底是哪个村子。似乎觉察到了点什么。但又不确定。
“把舍利子收好，有一天你交给他便是。”
白芸瘪了瘪嘴，有点担心自己随口一说，却把佛舍利如此重要的东西给错了人。“可是万一错了呢？”
“那便错了。”
高僧依然淡淡一笑，不再多说。只是又教了她一遍跨越虚空的步子路数。
刚刚那么郑重交代的事，此时却又说得如此无足轻重。
让白芸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暗想，高僧圆寂的那个山洞离那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那么近，如果真是。如此高深道行的高僧大德不会发现不了啊。
白芸一开始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渐渐地，她的嘴里、心里、脑子里只有如梦亦如幻的那句口诀。
紧绷的神经越来越放松，僵硬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