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苏铮的要求,公主府里来了很多挑送制作紫砂器需要的原材料和工具的人,那个人便正挑着两个大泥缸跨入苏铮的偏院里。
苏铮和他的视线接触,随即又各自分开。
那人低头恭敬地用带着些许方言特色的粗哑声音问:“公主,这紫砂泥要摆在哪里?”
利慧长公主不耐烦地回头:“管家呢?管家不会安排吗?”
公主府的管家满头大汗地从后头赶上来:“公主息怒,实在是这人跑得太快……”
利慧挥挥手,又问苏铮:“归鸿啊,你可是身体不适?脸色这样不好,难受就要说出来,憋着坏的是自己的身体。”
苏铮刚刚扼杀了人家的女儿,心里毕竟是愧疚的,没有像之前那样冷声冷语,而是摇摇头:“我没事。”
她走到那个挑缸的男人身边:“你这缸里是紫砂泥?”
“正是正是。”
“打开我看看成色。”
“哎。”这人手脚麻利地将刚开封,苏铮弯腰低头去看,因为泥缸放在整顿出来充作杂货房的房间角落,其他人都看不到苏铮两个人的正面,苏铮趁机低声问:“陈解?”
“是我。”易容过的陈解以自己的声音快速回答,“受小仪之托来取东西。”
苏铮毫不犹豫地从自己怀里(其实是系统空间里)取出那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陈解接过去收入衣襟里,奇道:“你倒是信我。”
“你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即使不算上之前陈解和颜独步同声同气过一次,苏铮也记得陈解是八年前那起绑架案的受害者,他的家族被当做共犯满门被抄,只有他一人逃出生天,如此血海深仇,他当然要和颜独步同一阵营迎战朝廷。
陈解微滞,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我本是要第一个从利慧下手的,看在你的份上。我放过她一次。你最好劝她别再强出头。”他看了看后面继续说,“外面的事自有我们,你不必担心,也不要托大,姓景的在你身边留了很多人,切莫被抓到把柄。”然后就恭敬地退出去。
苏铮心说我能被抓到什么把柄?
忽然她想起自己的系统,心中一肃,要是被发现自己有异于常人之处,这里的人可不会像颜独步陈解秦孤阳那样会为自己隐瞒的。
想通这一点,苏铮也不再急吼吼地攒能量值。循规蹈矩一步步指挥人做事,直到快黄昏她才能坐下来制坯。
她制作的是最简单朴素的圆形茶壶。虽然好几个月没碰手法生疏了,但做了一会儿后就得心应手起来,一个多时辰就完成了一只壶,她下意识进系统一看,发现居然能量值涨了近万点。
若是这么多时间用来读书写字,也就两三千点能量值,制坯的话竟然可以翻三四倍?
苏铮来了精神。正想再做一个来验证,利慧带着两个婆子进来了。
“你喜欢这个娘不拦你了,但不能废寝忘食连饭都不吃吧?娘吩咐厨房做了些精致的糕点,你多少尝一点吧。”
苏铮微怔,转头看看才发现天色已大黑,屋里都点了灯。这种场景颇为熟悉,她想了想,好像自己曾经有过不少制坯制到忘记时间的时候,一睁眼一闭眼天就黑了。
她发现自己饥肠辘辘。看着造型精致散发芳香的糕点,忍不住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怎么不叫吃饭?”
这话一出,利慧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苏铮院里伺候的人噗通跪了一地:“郡主明鉴,奴婢们多次请您歇息一下,用了饭再继续,您仿佛根本没听见,怎么叫都没用,奴婢不敢自作主张,只好请了公主来。”
苏铮微微一愣。她做起紫砂来很容易精神集中,但集中到忘乎所以连身边人的声音都听不到这还不曾有过,她默默地想,莫非能量值能涨那么多和自己的状态有关?
眼见利慧要发作,她摆摆手:“是我太专注了,不关她们的事。”
她想了想,对利慧道:“你让她们都下去吧,我有点事想问你。”
女儿对自己一直是冷淡厌恶的,突然说有事情问自己,利慧一愣之后欣喜若狂,赶忙道:“好好,你们都退下!”激动地望着苏铮,“你想问什么?”
苏铮吃下几块糕点垫了垫肚子,心里也打好草稿了,问道:“八年前的绑架案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苏归鸿……好吧,我是说我,是怎么失踪的?”
利慧明显愣了一下,干笑道:“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不必……”
苏铮冷冷截断:“我不必知道?不必关心?我可是为此在外漂泊了八年之久,甚至险些丧命。你应该仔仔细细查过我的经历吧?应该知道我曾经跳过河吧?难道我没有权力知道我为什么要过得那么惨吗?”
她盯着利慧的眼睛,心里暗暗鄙视自己,为了套话,她竟然能够假扮苏归鸿,以情动人,真是越来越无耻了。
利慧扛不住她的眼神,脸色发白呐呐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利慧长公主是先皇长女,当今景朝皇帝同父同母的妹妹,因为聪颖过人对权术的精通不亚于男子,因而得了个“利慧”的封号,她的皇帝兄长能登上皇位,其中还有她的一部分力。
“当时皇兄登机才七年,朝堂上人心未稳,颜氏势大盖主,贵介世族公侯也一个个成了气候,皇兄深怕皇位坐不稳,便想出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利慧低叹了一声:“如今想来,全是罪孽。”
苏铮越听越诧异,越听越不敢置信。<